天剑岛,昔日剑气凌霄的海外剑修圣地,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焦土裂谷,空气中弥漫着浓郁不散的血腥气和残留的凌厉剑意。
那一战的惨烈,刻在了每一寸土地上。
残存的不到两万炎黄将士,个个带伤,默默地清理着战场,收敛着同袍的尸骨。
气氛沉重得能拧出水来,没有人说话,只有搬运石块、挖掘墓穴的沉闷声响,偶尔夹杂着压抑不住的抽泣。
李惊风、周流云、张寒霜三人,伤势最重,被安置在原本属于天剑宗宗主独孤傲的、如今已半塌的洞府内。
李惊风胸口一道剑痕几乎见骨,周流云脸色苍白如纸,神魂受创,张寒霜更是浑身没一块好肉,龙象之躯都布满了裂痕。
他们盘膝坐着,努力运转功法疗伤,眉头紧锁,显然效果甚微。
王飞的状态更糟。
他强行催动人皇至宝,硬撼六大渡劫,道基受损严重,经脉多处断裂,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气息如同风中残烛。
但他不能倒下,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他强撑着,指挥还能动弹的将士,将天剑宗库藏中所有疗伤丹药、温养神魂的灵物,毫不吝啬地分发下去。
又将缴获的、属性相合的天材地宝,分给三大弟子和其他伤势较轻的化神护法。
“都给我听着!”王飞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人没死光,脊梁骨就不能断!
把伤给老子养好!把丢掉的修为,给老子练回来!阵亡兄弟的血,不能白流!
这笔账,老子迟早要跟万佛宗那帮秃驴,连本带利算清楚!”
他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注入每个残兵败将的心中。
悲伤和颓丧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执拗的恨意与坚韧。
接下来的日子,天剑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伤兵营和修炼场。
王飞将自己封闭在独孤傲那处最深、也是灵气最浓郁的残破洞府深处。
他没有急着疗伤,而是先忍着剧痛,内视自身。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道基裂纹遍布,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
人皇剑灵性受损,陷入沉寂。人皇鼎光华黯淡,需要温养。
最麻烦的是人皇幡,吞噬了太多魂魄,尤其是那六缕渡劫神魂,虽然威力暴涨,却也变得极其躁动不安,反噬之力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他的神魂,加重着他的伤势。
“不破不立……不破不立……”
王飞喃喃自语,脑海中再次浮现《道德经》的经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这次惨败,固然损失惨重,但何尝不是一次淬炼?
以往顺风顺水,根基虽厚,却少了生死间的打磨。
这人皇幡的反噬,这濒临崩溃的道基,这沉重的伤势……或许,正是打破旧有桎梏,重塑更强的契机!
他不再犹豫,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甚至疯狂的决定…不先修复道基,而是借助这破败之躯和人皇幡的反噬之力,强行冲击那玄之又玄的渡劫期瓶颈!
他先将天剑宗库藏中所有能稳定神魂、滋养肉身的顶级灵物堆在身边,又将人皇鼎祭出,悬于头顶,垂下微弱的混沌之气护住心脉。
然后,他放开了对体内肆虐伤势和神魂冲击的全部压制,甚至主动引导人皇幡那狂暴的魂力,如同惊涛骇浪般,朝着化神圆满与渡劫期之间那道无形壁垒,发起了悍然冲击!
“噗——!”
几乎在放开的瞬间,王飞就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身体剧烈颤抖,皮肤表面崩裂开无数细小的血口,整个人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瓦解!
痛苦!难以形容的痛苦!比凌迟更甚,比魂飞魄散更绝望!
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紧守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口中反复默诵《道德经》,以那无为、自然的道境,来对抗这毁灭性的力量,引导这破灭与新生的过程。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破败的肉身,在毁灭与新生的边缘挣扎。
狂暴的魂力,在摧毁与重塑的循环中咆哮。
人皇幡在他识海中猎猎狂舞,那六缕渡劫神魂发出不甘的怒吼与哀嚎,却也被这股破而后立的宏大意志逐渐磨灭戾气,化为最精纯的本源魂力,反哺自身。
时间一天天过去。
洞府外,李惊风三人和其余化神护法,在充足资源的供应和王飞那偶尔泄露出的、带着毁灭与新生意境的奇异道韵影响下,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他们破损的道基在修复,甚至变得更加坚韧。损失的修为也在快速弥补回来。
三个月后。
李惊风率先出关,胸口的剑痕已然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印记,气息更加内敛,风之法则隐隐与空间相融。
周流云紧随其后,脸色恢复红润,剑心更加通透,仿佛经历了一次洗礼。
张寒霜最后出来,浑身肌肉贲张,气血如龙,龙象虚影凝实无比,显然肉身更上一层楼。
其余化神护法也纷纷出关,虽然人数只剩十八人,但个个气息沉凝,目光锐利,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他们变得更加可怕。
那残存的两万多金丹将士,也基本恢复了战力,甚至因为经历了生死,心志更加坚定,煞气更加凝练。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王飞闭关的那处洞府。
那里,气息依旧混乱而恐怖,时而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时而又如同压抑的火山。
就在所有人都暗自担忧之时…
某一刻,整个天剑岛,不,是整个方圆万里的天地灵气,骤然沸腾!
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朝着那处洞府汇聚而去!
天空瞬间暗了下来,厚重的乌云凭空出现,不是雷劫之云,却蕴含着比雷劫更加恐怖的天威!那是渡劫期诞生时,引动的天地异象!
洞府内,王飞那破败不堪的躯体,如同一个无底洞,贪婪地吞噬着汇聚而来的海量灵气和天地法则碎片。
他体内那遍布裂纹的道基,在磅礴能量的灌注和《道德经》意境的调和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开始以一种玄奥的方式重组、弥合,变得更加广阔、更加坚固,闪烁着混沌色的光泽!
那困扰他许久的瓶颈,在那“不破不立”的疯狂冲击下,终于…………
咔嚓!
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破碎声响起!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洪荒神魔,猛然从洞府中苏醒,冲天而起!
直接将洞府上方的山体掀飞!一道混沌光柱贯通天地,搅动风云!
王飞的身影,缓缓从废墟中升起。
他依旧是那副容貌,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的皇者威严依旧,却多了一种与天地交融、深不可测的韵味。
周身气息圆融无暇,磅礴如海,却又内敛如深渊。
双眸开阖间,混沌生灭,仿佛一眼便能望断千古。
渡劫初期!
成了!
感受着体内那奔腾不息、远超化神圆满十倍的浩瀚法力,感受着与天地法则那前所未有的亲近感,感受着更加坚韧广阔的道基,以及那彻底被驯服、如臂指使的人皇幡(吞噬了六缕渡劫神魂后,人皇幡的品阶似乎也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王飞缓缓握紧了拳头。
力量!这就是渡劫期的力量!
他目光扫过下方激动万分的弟子和将士们,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重塑乾坤的自信:
“诸位,伤势可曾痊愈?”
“回陛下(师父)!已然痊愈!更胜往昔!”众人齐声怒吼,士气高昂到了顶点!
王飞点了点头,目光投向遥远的万佛岛方向,冰冷如万载玄冰:
“很好。”
“传令,休整三日,熟悉力量。”
“三日后,兵发万佛岛!”
“这一次,朕要亲手……超度了他们!”
声如雷霆,带着渡劫期的无上威严和凛冽杀机,宣告着复仇的时刻,即将到来!
炎黄仙朝这头受伤的猛虎,在经历了血与火的淬炼后,非但没有倒下,反而蜕变得更加凶猛,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