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锋的手指停在了那个名字上。
林建国。
一个在那个年代，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名字。扔进人堆里，溅不起半点水花。
可这个姓氏，却让林锋的呼吸漏了半拍。
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三个手写的楷体字，墨迹已经有些发黄，带着岁月的痕迹。
他在脑海中，用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发出了询问。
『系统，查一下这个名字。林建国。』
以往，对于这种权限不足的查询，系统要么沉默，要么给出冰冷的提示。
但这一次，沉默了足足十几秒后，一道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音在他的意识中响起。
『关键人物。』
只有四个字。
林锋的心跳，却骤然加速。
『什么意思？』
『与“根源”级信息相关。』
系统再次吐出几个字。
『建议深入调查。』
林锋的眉头拧了起来。不是“权限不足”，不是“无法查询”，而是“建议深入调查”。这本身就透露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意味。
『这个林建国，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锋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系统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似乎在进行某种复杂的运算和判断。
『关联性分析中……』
『社会关系链……断裂。』
『基因序列匹配度……样本缺失，无法进行比对。』
一连串的否定回答。
林锋有些不耐烦。
『说我能听懂的。』
『基于现有逻辑链推断，此目标为你生物学父亲的可能性，高于百分之五十。』
系统给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林锋靠在冰冷的档案柜上，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他利用刚刚获得的权限，调取了“林建国”的个人档案。
档案袋很薄，里面的纸张也只有寥寥三页。
第一页，入伍登记表。籍贯，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小县城。家庭关系，父母双亡。
第二页，单位鉴定。评语全是套话，诸如“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团结同志”，没有任何具体的个人事迹。
第三页，退役证明。理由是“身体原因”，时间是在“零号计划”启动后的一年。
然后，就没了。
一个人的生平，被浓缩在这三张纸上，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太干净了。
一个在核心涉密单位工作过的人，档案不可能如此简单。没有立功受奖，没有违纪处分，甚至连一次岗位调动记录都没有。
这不正常。
这种刻意的“干净”，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它说明有人曾刻意地抹去过这个人的所有痕迹。
林锋将三张纸翻来覆去地看，试图找到一些被忽略的细节。
就在他准备将档案放回去的时候，他的指尖触碰到了档案袋的最底层，那里似乎有一张更小的卡片。
他伸手进去，将其捻了出来。
那是一张图书借阅记录卡，纸张已经泛黄发脆。
上面只有一行字。
借阅人：沈青。
日期，是她失踪的前一天。
她借阅的，是一份关于“生物电磁场在特定环境下的异常干扰现象”的研究报告。
林锋的目光落在了卡片的背面，那里还有一个签名。
是这份档案的管理员签名。
林建国。
两个被认为毫无关联的人，在沈青失踪的前一天，因为一份看似毫不相干的冷门报告，产生了交集。
线索，串联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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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A大队指挥中心，袁朗的办公室。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斯文，代号“夜枭”的情报分析员，正站在袁朗的办公桌前，进行汇报。
『队长，关于那张照片的来源，我们动用了所有技术手段，结论是……查不到。』
夜枭的语气带着一丝挫败。
『它就像是凭空出现在我们的数据库里的，没有任何上传记录，没有来源Ip，甚至没有生成时间。技术部门的同事说，这在理论上是不可能的，但它就是发生了。』
袁朗坐在椅子上，十指交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也就是说，有人想让我们看到这张照片。』
袁朗一语中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夜枭点了点头，『对方的技术能力，远在我们之上。这更像是一种……提醒，或者说，警告。』
『继续说。』
『是。』夜枭推了推眼镜，调出了另一份文件。
『虽然来源查不到，但我们对照片本身进行了分析。我们将沈青三十年前的图像进行了高精度修复，然后录入全球人像数据库进行比对。』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们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匹配项。』
夜枭将一张照片放在了袁朗的桌上。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东南亚风格服装的女人，面容冷艳，眼神锐利，正行走在某个嘈杂的街头。
虽然气质截然不同，但那张脸的轮廓，与年轻时的沈青，有极高的相似度。
『这是谁？』袁朗问。
『代号，“信使”。』夜枭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二十多年前，活跃在国际情报界的一个神秘人物。女性，国籍不明，背景不明。专门负责传递最高价值的实体情报，比如科研样品，核心芯片，或者……关键人物。』
『她的特点是，从不失手，也从不暴露身份。每一次任务都完成得天衣无缝。国际上好几个顶级情报机构都曾尝试追踪她，但都失败了。』
『我们的数据库比对结果显示，她与沈青的相貌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八。』
袁朗拿起照片，指尖轻轻地在女人的脸上划过。
『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
『南境边陲，一个叫“南云”的三不管小镇。二十二年前，她在那里完成最后一次任务后，就彻底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二十二年前……』袁朗的眼睛眯了起来，『和沈青失踪的时间，差了八年。一个人，不可能从世界上消失两次。』
『是的。』夜枭说道，『所以我们有一个大胆的推测：沈青当年可能没有死于意外，而是通过某种方式脱离了组织，并且在几年后，以“信使”的身份，重新开始活动。』
袁朗将照片放下，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一个顶尖的科研人员，摇身一变，成了顶尖的情报贩子。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
林锋推门而入。
他径直走到袁朗的办公桌前，将那份薄薄的档案和那张借阅卡，放在了桌上。
『队长，我有发现。』
袁朗的目光从林锋脸上扫过，然后落在了那张借阅卡上。
当他看到“沈青”和“林建国”两个名字同时出现时，他那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说。』
『沈青在失踪前一天，接触过这个叫林建国的档案管理员。并且，她借阅了一份关于生物电磁场干扰的报告。』
林锋的声音很平静。
『我查了林建国的档案，非常“干净”，干净到不正常。我认为，他是一个关键人物。沈青的失踪，很可能与他有关。』
袁朗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张“信使”的照片，推到了林锋面前。
林锋低头看去，身体微微一顿。
『这是……沈青？』
『代号“信使”，一个二十多年前就消失了的顶级特工。』袁朗看着他，『我们的技术分析认为，她们是同一个人。』
林锋看着照片上那个陌生的女人，又看了看手中的档案。
两条看似平行的线，在这一刻，终于交汇了。
『队长，我还有一个推测。』林锋抬起头，直视着袁朗的眼睛。
『说。』
『这个林建国，可能和我有关系。』
这句话，他说得缓慢而清晰。
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停滞了一瞬。
夜枭有些诧异地看向林锋，不知道他为何会得出这个结论。
袁朗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他交叉的十指，却无声地收紧了。
『理由。』
『直觉。』林锋回答，『还有……一些无法解释的巧合。』
他不能说出系统的存在，只能用这种模糊的方式来解释。
袁朗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林锋都以为他会追问下去。
但袁朗只是点了点头。
『很好。』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地图前，目光落在了最南方的边境线上。
『南境，南云镇。』
他转过身，看着林锋。
『“信使”最后消失的地方。如果沈青还活着，那里，最有可能找到她的线索。』
『我需要你跑一趟。』
林锋立正。
『是！』
『这次的任务，没有后援，没有官方身份，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袁朗的语气变得严肃，『你们要找的，可能是一个沉睡了三十年的秘密，也可能是一个能把我们所有人都埋进去的陷阱。怕吗？』
『报告，不怕！』
『好。』袁朗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但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你的能力很强，但在某些方面，你还欠缺经验。』
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让他进来。』
袁朗挂掉电话，重新看向林锋。
『我给你找了个搭档。一个脑子跟你一样不正常，但看问题的角度，或许能给你一些补充的人。』
林锋有些疑惑。
在A大队，能被袁朗评价为“脑子不正常”的，屈指可数。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但那双眼睛里，却带着一种看穿世事的通透和一丝藏不住的野性。
他没有看袁朗，目光直接落在了林锋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你好，我是吴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