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嗡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魂的震颤,仿佛沉睡万古的巨兽正在苏醒。脚下玉白色的骸骨不再冰冷死寂,那些亮起的古老纹路如同复苏的血管,传递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覆盖其上的灰色尘埃被无形之力排斥,簌簌滑落,坠入下方永恒的黑暗。
任天齐与苏璃霜背脊相抵,都能感受到对方肌肉的瞬间绷紧。混沌星焰与冰魄之力下意识流转,在两人身周形成一圈微弱却凝实的光晕,对抗着那源自骸骨本身的、越来越强的威压。
“这东西……是活的?”任天齐喉头发干,紧握着鸿蒙斧的手指关节泛白。斧身依旧沉寂,但那种细微的共鸣感并未消失,反而与骸骨眉心的那团幽光产生了更清晰的联系。
苏璃霜清冷的眸子扫过那些亮起的纹路,冰魄灵觉全力感知。“非生非死……是残存的意志,或者说……一道执念,被我们……或者说被你的斧头,触动了。”她敏锐地察觉到,那骸骨散发出的并非恶意,而是一种浩大、苍凉、带着无尽岁月沉淀的悲怆与……一丝微不可查的期盼。
就在这时,骸骨眉心的那团胶质幽光骤然膨胀,光芒不再微弱,而是化作一道柔和却穿透力极强的光柱,笔直地射向远方无尽的黑暗。光柱之中,那些星沙般的光点流转加速,仿佛在描绘着什么,指引着什么。
几乎在同一时间,四面八方那被黑暗掩盖的“存在”们,躁动得更厉害了。隐约能感觉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有体型巨大的东西在虚空中游弋,搅动着粘稠的黑暗,朝着光柱的方向压迫而来。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贪婪与渴望,对这团幽光,对骸骨,也对骸骨上两个鲜活的“异物”。
“它们被引来了!”任天齐心头一沉。那些在黑暗中窥伺的阴影,散发的气息混乱而强大,绝非善类。这骸骨的光,成了废渊中最醒目的靶子。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猛地看向那道光柱指引的方向,混沌星焰在眸中燃烧,试图解析光柱中星沙流转的轨迹。“这光……在指引方向!”
是陷阱,还是生机?
没有时间犹豫。留在这里,必然要面对黑暗中那些未知存在的围攻,以他们此刻的状态,十死无生。跟随这诡异的指引,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信它一次!”任天齐低喝一声,不再压制鸿蒙斧与那幽光之间的共鸣。他甚至主动催动一丝微不可查的混沌本源气息,注入斧中。
嗡——!
鸿蒙斧发出一声清越的颤鸣,虽不响亮,却带着某种先天而至高的韵味。那骸骨眉心的幽光随之大盛,射出的光柱更加凝实,内部星沙流转,隐隐勾勒出一条模糊的、蜿蜒向前的路径虚影!
而与此同时,整个巨兽骸骨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活力,那些亮起的纹路光芒达到极致,一股磅礴却温和的力量以其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如同水波般扫过周围的黑暗。
“吼——!”
黑暗中,传来了数道痛苦而愤怒的嘶鸣,那些逼近的阴影仿佛被无形的壁垒阻挡,速度骤然一滞。
这骸骨,在用自己的残存力量,为他们争取时间!
“走!”
任天齐不再迟疑,一把抓住苏璃霜的手腕,两人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沿着那道光柱指引的路径,一头扎进了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就在他们离开骸骨头骨的刹那,那庞大的玉白色骨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腐朽,眉心的幽光也如同风中残烛,剧烈闪烁了几下,最终“噗”的一声彻底熄灭。失去了光芒与那奇异波动的支撑,巨大的骸骨开始解体,化作无数玉白色的粉尘,被周围的黑暗迅速吞噬、湮灭,再无痕迹。
它为引路者,燃尽了最后的存在。
任天齐回头望了一眼那彻底消失的骸骨所在,心中莫名一沉。那巨兽生前是何等存在?为何残魂执念要指引他们?它与鸿蒙斧,又有何关联?
这些问题无人解答。
此刻,他们只能沿着这条由星沙光点勾勒出的、似真似幻的路径全力前行。路径之外,是更加浓稠、更加危险的黑暗,隐约能感觉到其中潜伏的恶意与窥视,但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约束着它们,使它们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条路径,仿佛是这无序废渊中,唯一残存的“秩序”。
不知飞行了多久,周围的黑暗似乎淡了一些,前方出现了一片奇异的景象。那是一片悬浮的“陆地”,由无数破碎的星辰残骸、不知名巨兽的骨骼、乃至断裂的山脉胡乱堆积而成,形成一片广袤而混乱的漂浮群。而在那片混乱废墟的中央,隐约可见一点极其微弱的、与那骸骨幽光同源的光芒,在固执地闪烁着。
路径的尽头,指向那里。
任天齐与苏璃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决然。
废渊之中的落脚点,亦是未知的险地。
两人收敛气息,将速度放慢,如同两道幽影,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片星辰废墟中央的微光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