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啸与烬灭交换了一个眼神，了然。
那个小护士这半个月来，唯一一个没有被迦弥吓跑的人类。
起初，她只是战战兢兢地完成最基本的生命体征监测和记录，至于换药、擦拭等任何需要近距离接触的护理，一律被迦弥接手，不容她染指分毫。
但不知从何时起，这位情窦初开的小护士，似乎对他们那位苍白脆弱、容貌精致、总是带着无可挑剔的温柔笑容的“弟弟”，生出了一种朦胧的好感。
她没事就往病房跑，就算再忙也要挤出时间来看望。
每次来都会叽叽喳喳地说些基地里的趣事，或是腼腆地献上亲手烤制的的点心、编织的手工小礼物等。
当然，她不敢有任何逾越的动作，毕竟迦弥就杵在旁边，眼神吓人得很。
而凌霰白似乎颇为享受这种单纯的示好和陪伴，总是笑着回应，两人之间的关系肉眼可见地升温，甚至透出几分暧昧的气息。
狂啸和烬灭正要推门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凌霰白带笑的声音：
“哥哥，你说……我爱情拼图的人选，就定刚才那个小护士，怎么样？”
那轻快的语调里，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仿佛在挑选一件合意物品般的随意。
狂啸和烬灭伸出去的手瞬间僵滞在半空中。
某种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们，此刻，绝对、绝对不能进去！
它们对视一眼，默契地缩回手，随即便悄无声息地扒在了门缝边，偷偷朝里面看去。
病房内，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因为凌霰白句轻飘飘的问话骤然冷凝。
迦弥唇线紧绷，僵立在床边。
他知道“爱情”。
从人类的书籍、影视以及林洛夹杂着大量夸张描述的“教导”中，他知道人类之间的“恋人”关系，是排他的、唯一的。
他们会拥抱，会亲吻，会做许多亲密无间的事情……那是旁人无法插足的领域。
即便弟弟明确说过“不会爱上任何人”，
即便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凑齐那所谓“情感拼图”的一场表演……
但仅仅是想象那些画面——
弟弟会用那双曾捧过他脸颊的手，去触碰另一个人；
会用那片亲吻他眼尾的唇瓣，去亲吻另一个人的额头、脸颊……甚至更亲密的所在……
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强烈的窒闷感裹挟着尖锐的涩意，在核心深处疯狂翻搅。
他无法接受。
哪怕只是想象，也完全无法接受。
他绝对不允许弟弟曾经对他做过的、或是他渴望对弟弟做的举动，在任何一个除他之外的人身上重演！
弟弟是他的。
是只能对他笑、只能被他触碰、只能被他亲吻和拥有的存在。
任何人都不能觊觎，任何人都不能分享！
雾青色的瞳孔深处，那抹尚未完全褪去的猩红再度隐隐翻涌，浓稠的偏执与占有欲几乎要凝成实质，将他周身的气息都染上冰冷的戾气。
“不行。”
迦弥直勾勾地注视着凌霰白，薄唇开合，吐出两个冷硬的字眼。
凌霰白微微眯起眼，唇角那抹玩味的笑意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加深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好奇：
“哦？为什么不行？”
他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精心拨弄着紧绷的琴弦，“哥哥总得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吧？”
为什么？
迦弥几不可察地蹙眉，与弟弟相关的记忆画面交织、碰撞。
他想要弟弟的目光只停留在他身上……
那些好的，坏的——无论是亲昵的贴近、冰冷的命令，还是带来痛楚的触碰，他都想要它们完全地、唯一地属于自己。
任何试图分走这一切的存在，都会令他难以自制地迸发出毁灭性的排斥和杀意。
这种强烈到蛮横的、不容任何分享与玷污的占有欲，
这种因对方一举一动而剧烈起伏的波动……
——是喜欢。
不是基于被设定的指令，也不是兄弟间的同源，而是他从人类庞杂信息中理解的、独属于“恋人”之间的、那份无可替代的悸动。
凌霰白见他不说话，似乎失去了耐心，唇角勾起一抹轻慢的弧度，再度开口：
“既然哥哥给不出理由，那就这样决定……”
“我也可以。”
迦弥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低沉而清晰。
“嗯？”凌霰白恰到好处地蹙了蹙眉，仿佛没听懂这没头没尾的话：“什么可以？”
迦弥那双沉淀着暗红的雾青眼瞳紧紧锁住他，一字一顿：
“你爱情的拼图，我，可以。”
——卧槽！！！！！！
刹那间，棱晶手串里所有异变体的意念炸开了锅，混乱的电子尖啸和难以置信的惊叹几乎要冲破限制！
凌霰白瞳孔微缩，脸上那副游刃有余的表情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裂隙，竟是真真切切地怔住了。
片刻的静默后，他忽然笑了。
不是平日里那种完美的面具般的笑，而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纯粹而愉悦的笑。
他眼睫弯成一抹极为好看的弧度，用那种甜腻却暗藏戏谑的语调，轻巧地掷出否决：
“不行哦。”
“哥哥就是哥哥，是‘亲情’的拼图，怎么可以成为恋人呢？这不符合设定哦，更何况……”
凌霰白单手慵懒地撑着下颌，又慢条斯理地补上一句。
“从最基础的生理构造来讲，我是男孩子，那我的恋人，自然该是温柔可爱的女孩子才对，不是吗？这才是‘正常’的搭配。”
众异变体：这个这个……
咱是机械生命体，本质上就是一串代码加个仿人类的壳，性别不用卡这么死啊喂！
再说了，人类世界里也不咋卡性别啊！
逻辑呢？！你的逻辑被狗吃了吗？！
迦弥眼睫猛地一颤，被这干脆利落的拒绝钉在原地。
他垂在身侧的指尖缓缓收紧，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周身原本就偏低的气压愈发粘稠危险。
凌霰白却状似毫无察觉。
他唇角微勾，那弧度完美依旧，却悄然渗入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哥哥不乖了哦，竟然对弟弟生出这种……不该有的心思。”
“听说最近的蚀化潮更加频繁了，基地很需要战力，哥哥也不必总守着我，是时候……去执行任务了。”
这是驱逐。
是要将他从身边……彻底推开。
迦弥倏地抬眸，瞳孔深处翻涌着难以辨明的、诡谲而晦涩的暗流
他不想听……
不想听弟弟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堵住……
林洛那套“教导”，与核心中杂乱激荡的剧烈情绪轰然融合，只一瞬便冲垮了最后那丝名为理智的堤坝。
凌霰白似乎还打算再说什么，银睫微抬，唇瓣将启未启。
但下一秒——
所有未出口的字句，都被骤然覆压下来的、带着一丝非人凉意却异常柔软的触感，彻底封缄。
【！！！】
门外的狂啸和烬灭瞪大了眼睛，差点把门框捏碎！
腕间的棱晶手串也在这一刻集体宕机！
……
迦弥按住凌霰白未受伤的肩，另一只手固定住他的后颈，以一种不容抗拒，又略显笨拙的姿态压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感官被无限压缩，只聚焦于这唯一的接触点。
他的唇冰冷、干燥，毫无章法地碾磨着，生涩的力度甚至让齿尖不小心磕碰到柔软的下唇，带来一丝细微的刺痛。
凌霰白的眼瞳因这突如其来的、远超计算的变故，微微睁大。
他没有推开，也没有回应。
然而，在这片混乱的侵袭中，他若有似无地动了一下舌尖，像是一次无声的纵容，又像是一道隐秘而危险的诱饵。
迦弥的动作顿了一刹。
紧接着，像是无师自通般，试探着加深了这个吻。
冰冷的舌尖强势地撬开齿关，直接侵入那片从未对任何人开放过的领域，带着近乎贪婪的渴求，仿佛要将怀中人的气息、温度、乃至存在本身都彻底吞噬。
难以言喻的舒适感如同强劲的电流，猛地窜过迦弥的脊髓，冲击着核心。
他眼尾不受控制地漫上一层薄红，眼睛微眯半阖，青红的瞳孔里戾气稍褪，竟隐隐透出一种晕陶陶的迷离与餍足。
就在迦弥沉溺于这陌生而极致的感觉时——
凌霰白像是终于从那片“错愕”的凝滞中反应了过来。
他眼瞳微眯，抬手狠狠扼住迦弥的脖颈，硬生生将人从自己身上推开，随即反手一甩，将其重重掼倒在病床上！
迦弥猝不及防，身体撞击床面，发出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