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凌尘表现得异常安分。
他依旧帮着村里干活,和小芽说说笑笑,甚至主动向木老请教了一些关于附近草药特性的问题,看起来完全是个虚心养伤的过客。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那点念头,像野草一样,烧不尽,风吹又生。
《星辰衍界图》那晚的异动和指向,如同在他脑海里刻下了一道烙印。北方,沉寂林海。那里肯定有东西,可能与星灵族有关,可能与阿星的现状有关,甚至可能与父亲追寻的“星界”有关。木老的警告言犹在耳,但他没得选。阿星还在那个诡异的大殿里,生死未卜,他不能永远困在这个看似安全的村子里。
必须去!
他仔细盘算着。硬闯肯定不行,那层笼罩村落的结界不是摆设,而且肯定会惊动墨羽和木老。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结界的薄弱点,或者……等一个结界自然波动的时机。
机会在第三天傍晚降临。
天空堆积起了浓重的、泛着暗紫色的云层,空气中湿漉漉的,隐隐有雷声从远方传来。小芽看着天空,有些担忧地说:“木爷爷说,快要‘星瘴潮汐’了,那时候结界会不稳,大家晚上都不能出门呢。”
星瘴潮汐?凌尘心中一动,记下了这个词。
入夜后,风雨果然来了。不是普通的雨,雨水中夹杂着极其微弱的、带着侵蚀性能量的紫色微粒,打在结界光膜上,激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村落里异常安静,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连往常会在夜晚巡逻的墨羽,似乎也因为天气原因没有出现。
就是现在!
凌尘将依旧有些萎靡的紫兽塞进怀里,这东西似乎对星瘴有些排斥。他换上了一身深色的衣服,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石屋。
风雨掩盖了他的脚步声。他按照这几天暗中观察和感知的结果,朝着村落西北角,那片靠近篱笆、地势稍低的区域摸去。那里靠近堆放杂物的石屋,平时人就少,而且他感觉到,这里的结界能量似乎比其他地方要稍微稀薄一些。
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冰冷的星瘴微粒接触到皮肤,传来微微的刺痛和麻痹感。他运转内息,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防护,抵抗着侵蚀。
来到预定的地点,他屏住呼吸,将神魂感知提升到极致。果然,眼前那层透明的结界光膜,在星瘴雨持续的冲刷下,光芒明显黯淡,波动也剧烈了不少,像是不稳定的水泡。
他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不能动用太强的力量,否则能量波动可能会被察觉。他回忆着《星辰衍界图》中那些关于能量流转、空间结构的细微感悟,将内息凝聚于指尖,如同最精巧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刺”向结界光膜能量流转的一个节点。
没有硬碰硬的冲击,更像是一种引导和渗透。他指尖那点微弱的星紫之力,巧妙地融入了结界能量流转的缝隙,如同水滴汇入溪流。
滋啦……
一阵极其轻微的能量紊乱声。他面前那一片结界光膜,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波纹,随即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缺口!
成了!
凌尘心中一喜,不敢耽搁,身形一闪,如同泥鳅般钻了出去!
就在他身体完全脱离结界的瞬间,一股远比村落内浓郁十倍、也狂暴十倍的星瘴气息扑面而来!同时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死寂感!
他仿佛从一个温暖的庇护所,一步踏入了冰冷污浊的沼泽。
回头望去,村落的轮廓在风雨和弥漫的淡紫色瘴气中显得模糊不清,那结界的缺口正在快速弥合。
没有退路了。
凌尘紧了紧衣领,辨认了一下方向,一头扎进了风雨和愈发浓重的紫黑色瘴气之中。
朝着北方,沉寂林海。
离开村落结界的庇护,环境立刻变得恶劣起来。脚下的土地变得泥泞粘稠,生长着一些扭曲、颜色诡异的灌木。风雨中的星瘴浓度很高,不断侵蚀着他的护体气息,让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和内息来抵抗。
更麻烦的是,这里的“居民”显然不那么友好。
没走多远,一群拳头大小、长着锋利口器、通体紫黑色的飞虫就闻着生人的气息扑了过来。凌尘挥拳打散了几只,溅出的汁液带着腐蚀性。他不敢恋战,脚下发力,加快速度向前冲,利用复杂的地形和风雨才勉强甩脱。
越往北走,地势开始缓缓升高,空气中的死寂感也越来越重。风雨似乎小了些,但弥漫的紫黑色瘴气却更加浓郁,能见度变得极低,连头顶那片诡异的星空都几乎看不见了。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踩在泥泞里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他只能依靠着脑海中那幅星图残篇传来的、微弱的指向感,以及自身强大的神魂感知,艰难地辨别着方向。
又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片巨大的、连绵的黑影。那黑影仿佛连接着天地,吞噬着所有的光线,连风雨和星瘴靠近它,都似乎变得迟缓、安静下来。
沉寂林海!到了!
靠近了看,更觉震撼。那并非普通的森林,树木极其高大,形态扭曲怪诞,树皮是深沉的紫黑色,枝叶稀疏,却散发着金属般的光泽。林海边缘,紫黑色的瘴气浓得如同实质的墙壁,缓缓流动着,看不清里面丝毫的情形。
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从林海深处传来,仿佛里面沉睡着什么亘古的凶物。
凌尘停在林海边缘,能感觉到怀里的令牌在微微发烫,脑海中的星图指引也明确地指向这片死亡之地。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腐朽气息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贸然进去,这鬼地方一看就不是善地,必须做好准备。
他找了个相对背风的巨石凹陷处,暂时躲避风雨和瘴气,盘膝坐下,全力运转功法,争取在进入前将状态恢复到最佳。
然而,就在他刚刚入定不久——
“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摩擦声,从前方的紫黑色瘴气中传了出来。
那声音不像是风吹过树叶,更像是……某种沉重的东西,拖拽着,在地上缓慢移动。
凌尘猛地睁开眼睛,全身肌肉瞬间绷紧,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紫黑色的瘴气如同幕布般缓缓向两侧分开。
一个模糊的、佝偻的、完全由某种暗沉金属和黯淡紫水晶构成的“东西”,一步一步,僵硬地,从林海的边缘,踏了出来!
它的形态,与之前在星空大殿遭遇的星骸守卫有几分相似,但更加残破,更加……死寂!眼眶的位置,没有红光,只有两个空洞,里面盘旋着浓缩的紫黑色瘴气。
它似乎……没有发现凌尘,只是漫无目的地在林海外围徘徊,拖着一条明显断裂、行动不便的腿,发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凌尘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几乎停止。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沉寂林海的……看守?还是……里面爬出来的残骸?
他看着那东西在自己前方几十米外徘徊,又看了看那如同巨兽之口的浓郁瘴气。
星图的指引,就在这里面。
可现在,路似乎被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