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尴尬到极点的时刻,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玄烨手持一个药包站在门口,眼眸在父女二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把自己裹成蚕宝宝的云翩翩身上:“...我错过什么了?”
云翩翩从被子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哀鸣。
玄烨站在门口,眼眸在云青峰和云翩翩之间扫过。他本不想打扰这父女相认的场景,但看云翩翩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有许多疑问需要解答。
果然,云翩翩一见到玄烨,那双还有些黯淡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连珠炮似的抛出一连串问题:
“我昏迷几天了?”
“这里是哪里?”
“还有这人——”她指了指门外,压低声音,“真是我爹吗?该不会是骗子吧?”
话音刚落,门外立刻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接着是云青峰夸张的抽泣声,手上不知从何处多了个手帕,
“呜呜呜...翩翩儿说我是骗子...”
云翩翩嘴角抽了抽。她虽然前世没体会过父爱,但好歹看过电视剧啊!哪个父亲会是这副德行?这演技浮夸得,简直把“假货”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爹爹,”她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些,“我和玄烨有些事要说...”看着云青峰瞬间垮下来的脸,她又补充道:“等会儿再陪您说话,好吗?”
云青峰瘪着嘴,活像个被抢走糖果的孩子。他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临出门前还不忘瞪了玄烨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敢碰我女儿你就死定了”。
等房门终于关上,云翩翩长舒一口气。她转向玄烨,认真道:“谢谢。”
这两个字说得格外郑重。若不是玄烨及时出现,她恐怕真的会冻死在雪原上。
玄烨挑了挑眉:“就这样?”
“不然呢?”云翩翩没好气地瞪他,“难道要我以身相许吗?”她扯了扯身上的被子,故意露出病恹恹的表情,“我现在可是病人。”
玄烨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他走到床边,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瓶放在床头:“先把药喝了。”
云翩翩盯着那瓶药,突然正色道:“说正事,我到底昏迷了几天?”
玄烨在床边的木椅上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扶手:“十天。”他顿了顿,“这里是西月国边境的猎人小屋,距离赤炎山约两百里。”
“十天?!“云翩翩猛地坐直身体,随即因为动作太大而眼前发黑。她扶住床柱,急声道:“那流萤她们——”
“已经安全返回东玄国。”玄烨打断她的担忧,“你的婢女很尽责。”
云翩翩这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警惕地压低声音:“外面那位...到底什么来路?”
玄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云青峰,东玄国前任镇北将军,十五年前因故隐退。”他指尖凝聚一丝灵力,在空中勾勒出一个复杂的家徽,“这是云氏一族的印记,做不得假。”
云翩翩盯着那个发光的家徽,心中疑虑稍减。但另一个问题又浮上心头:“那他为何现在才出现?这些年他去哪了?”
窗外,偷听的云青峰身子一僵。
玄烨瞥了眼微微晃动的窗棂,淡淡道:“这个问题,或许你该亲自问他。”
云翩翩望着云青峰那张写满期待的脸,忽然觉得心头一暖。
——有这么一个爹,似乎也不错。
虽然咋咋呼呼的,还总爱哭鼻子,但至少...能让她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玄烨的声音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待你恢复些力气,我带你回家。”
回家。
这两个字让云翩翩心头一紧。她猛地抓住玄烨的手腕,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嘴里不断呢喃着:“不行,时间不够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现在就要回去。”
玄烨垂眸看着她苍白的唇色和眼底的执拗,忽然低笑了一声。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转身从桌上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摆着几碟精致小菜和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肉粥,“把这些吃完,我们就走,可好?”
云翩翩盯着那足够三人份的食物,嘴角抽了抽:“你把我当猪养?”
玄烨面不改色:“病人需要补充体力。”
“......”
云翩翩哑口无言。她抬头看了看玄烨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又低头看了看那盆粥,最终败下阵来。
“爹。”她轻轻唤了一声。
——唰!
云青峰的身影如鬼魅般闪现到床前,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爹在呢翩翩儿!”他双眼亮晶晶的,活像只等待投喂的大型犬。
云翩翩仰头望着他,忽然发现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浅浅的琥珀色,像是融化的蜜糖,温暖又透亮。
“我等会儿就要回家,”云翩翩轻声说,“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她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祖父和小雾...还有我,都很想你。”
她随手往某个方向指了指,其实根本不确定那是不是家的方向。
云青峰的笑容僵了一瞬。
云翩翩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闪过的那一丝心虚。
“乖乖翩翩儿...”云青峰搓了搓手,声音忽然低了下来,“爹现在还不能回去...”他避开女儿探究的目光,“暂时...还不行。”
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替我问爹和雾儿好,不必为我担心。”
云翩翩静静地注视着他。
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云青峰的身上。她这才注意到,他的衣袍虽然整洁,但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他的脸上带着风霜的痕迹,眉骨那道旧疤旁,还添了几道浅浅的新伤。
不知为何,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酸涩。
——明明从未感受过父爱。
——明明只有祖父和小雾陪伴长大。
可此刻看着他强颜欢笑的模样,她竟然...有些不舍。
“......”
云翩翩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了许久,忽然伸手拽住了云青峰的衣袖。
“...爹。”她的声音闷闷的,“你要...照顾好自己。”
云青峰愣住了。
下一秒,这个方才还嬉皮笑脸的大男人,突然红了眼眶。
“哎!”他重重地应了一声,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却又怕弄疼她似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爹答应你,等事情办完了,一定回家。”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到时候...爹给你做糖醋鱼,教你练剑,带你去看你娘最喜欢的东星海棠...”
云翩翩靠在他肩头,闻到了他身上混合着药草和铁锈的气息。
——原来父亲的怀抱,是这样的温度。
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