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她前方,两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正挥舞着小木剑嬉戏打闹,一男一女,笑声清脆如铃。
“爹爹!”
两个孩子一见到许墨染,立刻丢下木剑,欢呼着扑了过去。
许墨染弯腰,一手一个将他们抱起,眉眼间的冷峻瞬间融化,化作温柔。
他走到秋千旁,轻声唤道:“心儿。”
——心儿!
云翩翩瞳孔骤缩。
那女子抬眸一笑,眸光潋滟,赫然是木心!
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云翩翩怔在原地,竟不敢上前打扰。
可木心却似有所觉,忽然柔声对小女孩道:“凝儿,让爹爹带你和哥哥出去玩,好不好?”
“好呀!”小女孩眼睛亮晶晶的,搂着许墨染的脖子撒娇,“爹爹,凝儿想吃糖葫芦!”
许墨染轻笑,揉了揉她的发顶,“好,都依你。”
他抱着两个孩子走到院门处,忽然回头,深深看了木心一眼。
木心对他点点头,眸中满是默契与温柔。
待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山路尽头,院中一时寂静,唯有梨花簌簌而落。
木心轻叹一声,忽然开口:
“仙人,既已看了许久,何不现身一见?”
——!
云翩翩心头剧震,还未反应,便听远处传来沈卿急切的呼喊:
“云师妹,小心!”
云翩翩强自压下心中波澜,终是显出身形,衣袂轻拂间,已立于木心面前。
她该如何开口?
眼前人分明是木心,却又不是——那双曾盛满温柔的眼,此刻如淬寒冰,甚至隐现一丝敌意。
“仙人,来到此处,有何贵干?”
木心的声音很轻,却让周遭温度骤降。
云翩翩垂眸,目光落在石桌的茶盏上。茶水早已凉透,倒映着零落的梨花瓣,像一场即将破碎的梦。
“墨心宗……好名字。”她轻声道,指尖抚过杯沿,“不过,你将他拉入此处,可曾问过他的意愿?”
“你什么意思?”木心眸色骤冷,袖中手指微微蜷起,“在这里,墨染有了他想要的一切——他的梦想,他的宗门,他的家。”
她抬眼,眼中紫芒隐现,“你不该来打扰。”
远处传来同门急切的呼喊:“翩翩,小心!梦境开始不稳!”
云翩翩长叹一声。
她本欲耐心劝说,可话到唇边,却化作一声苦笑:“木心,诚如你所言,你们的一切我都看见了。可将他困在此处,终究不该。外界还有等他归去的亲人,而非在这虚妄之境消磨光阴。”
话音未落,眼前紫色的身影骤闪!
木心瞬息逼近,五指如爪扣住她手腕,眼中寒光凛冽:“我不想伤人。”
——轰!
一股巨力将云翩翩狠狠击飞,她踉跄数步才勉强站稳。
“心儿!”
许墨染的声音突然传来。他放下怀中孩童,疾步而来,却在扶住木心时,转头对云翩翩拱手一礼:“仙人,内子若有冒犯,还望海涵。”
他的眼神清明如初,无半分敌意,却让云翩翩喉间发紧——
“你……”她想说什么,却在看到二人交握的十指时哽住。
许墨染轻轻摇头:“仙人不必多言。这一切……我都知晓。”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
云翩翩蓦然睁大双眼,而木心更是浑身一颤,指尖深深掐入他臂膀。
“你……何时……”
许墨染苦笑,抬手抚上她发颤的脊背:“从你以凝心根救我那日,我便知道这是梦境。”
他望向远处嬉戏的孩童,声音温柔而痛楚,“也知道你每夜趁我入睡时,都在偷偷修补这个世界的裂痕。”
木心脸色瞬间苍白。
原来他始终清醒。
清醒地看着她编织美梦,清醒地陪她扮演夫妻,清醒地……承受这份温柔的囚禁。
“为什么不说破……”她声音发抖。
许墨染低头吻她眉心:“因为这是你的心。”
梨树突然剧烈摇晃,花瓣如雪崩落。整个空间开始扭曲,孩童的笑声渐渐远去。
木心突然抓住云翩翩的手。
“若有机会……”她眼中泪光闪烁,却扬起决绝的笑,“请告诉我娘亲,我想为自己活一次——哪怕只是场梦。”
“翩翩!翩翩!”
沈卿的声音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纱,模糊不清。云翩翩恍惚了一瞬——她竟在别人的梦境里沉溺了太久,久到差点忘记自己是谁。
“小心!这是梦魇妖的幻境,不要被她触碰到!否则会永远困在梦里,再也醒不过来!记住你自己!不要深陷其中!”
沈卿的警告炸雷般在耳边响起,云翩翩猛然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一点金色的粉末,正无声无息地渗入她的皮肤。
糟了!
她瞳孔骤缩,还未来得及反应,眼前的世界便轰然崩塌。
“翩儿,是累了吗?”
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云翩翩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到令她牙痒的脸——
玄烨。
怎么哪儿都有你?!
她暗自咬牙,却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红烛高照,喜绸满堂,自己竟穿着一身凤冠霞帔,坐在铺满红枣花生的喜床上。
好一个洞房花烛夜!
“记住你自己……”
沈卿的叮嘱在脑海中回荡,她暗暗掐了掐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玄烨俯身凑近,手中递来一杯合卺酒,大红喜袍衬得他眉目如画,眼中柔情几乎要溢出来:“翩儿,喝下这杯酒,你我从此结为夫妻,永不分离。”
他的声音低沉蛊惑,像是带着某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沉溺。
云翩翩盯着那杯酒,心中冷笑——好一个梦魇妖,倒是会挑人!
她面上不显,顺从地接过酒杯,却在交杯的瞬间,指尖一颤——
哗啦!
酒液泼了玄烨满身。
“哎呀,手滑。”她无辜地眨眨眼。
玄烨笑容僵了一瞬,却仍好脾气地擦去酒渍,柔声道:“无妨,我们还有……”
“还有你个头!”
云翩翩突然暴起,一脚踹翻喜桌!
在玄烨错愕的目光中,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随即一脚狠狠将他踹开,玄烨那道身影,此刻却狠狠镶嵌在墙上!
轰!
整面墙被砸出蛛网般的裂痕,玄烨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装什么深情款款?”她冷笑,手指收紧,“本小姐同意了吗,你向我求婚了吗?就想娶我?做你的春秋大梦!”
玄烨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张俊脸开始扭曲,皮肤下隐隐有黑气蠕动——
咔嚓!
整个世界如镜面般碎裂!
“翩翩。”
那声音轻如落雪,却又熟悉得令人心颤,仿佛从某个被遗忘的梦境深处传来。
云翩翩蓦然回首——
漫天星辰倾泻如瀑,而在那片璀璨之下,立着一位白衣女子。她衣袂翩跹,周身似有莹光流转,宛如一朵盛放在夜色中的梦莲。
这感觉……
云翩翩心头微震,恍惚间竟与初遇越掌教时的那份悸动重叠。
“过来。”
女子含笑招手,嗓音清泠如泉。
在梦中,云翩翩仿佛只半掌控着这具身体。她不受控制地迈步向前,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雀跃,像是久别重逢的欣喜。
可当她刚走到女子面前——
“咚!”
一记清脆的弹指落在她额头。
“噗嗤……”
白衣女子忽然掩唇轻笑,最终索性放下手,任由笑意在眸中漾开:“你啊,今日为何又逃课?师尊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云翩翩捂着额头,脱口而出:“北溟那老古板,整天板着脸训我,谁要听他念经!还不如去南溟那,神符业倒是有趣。”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这骄纵的语气,这熟稔的抱怨,仿佛早已说过千百遍。
白衣女子摇头叹息,眼中却盛满纵容:“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