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三天，叶知秋在储物间翻出个红漆木盒。盒盖内侧贴着张便签，是陆野的字迹：“秋姐专属月饼模子，别摔了——去年你说莲蓉馅太甜，今年我学了新方子。”
暖宝正趴在地板上拼乐高，听见动静立刻扭头：“妈妈的月饼模子！”他光着脚跑过来，小鼻尖蹭了蹭木盒上的红漆，“爸爸说过，这个模子能压出星星！”
叶知秋轻轻打开木盒。里面躺着套雕花模子，梅花、莲花、月亮，每个模子边缘都磨得发亮——是陆野用了三年的老物件。最底下压着张皱巴巴的纸，画着歪歪扭扭的月饼图案，旁边写着：“小宝说想要会发光的月饼，爸爸想把星星糖揉进去，可秋姐说太甜……”
“爸爸骗人。”暖宝戳了戳纸上的涂鸦，“去年中秋他明明给我烤了星星饼干，糖霜还画了狼崽！”
叶知秋笑了。她想起三年前的中秋，陆野系着她的碎花围裙，在厨房手忙脚乱打月饼皮。面团粘在他指尖，暖宝举着饼干模具在旁边喊：“爸爸加油！要压出小狼的耳朵！”最后烤焦了三个，却把最圆的那个塞进她嘴里：“秋姐，这个没有焦，甜的。”
“妈，”暖宝突然拽她衣角，“我们做会发光的月饼好不好？”
“怎么发光？”叶知秋蹲下来。
暖宝从口袋里掏出块糖——是王奶奶送的糖画剩下的边角料，糖丝在指尖闪着微光：“爸爸说，糖里藏着星星的光。我们把糖揉进月饼里，咬开的时候，星星就会亮！”
叶知秋摸了摸他的头。陆沉舟刚好推门进来，手里提着袋新鲜莲子：“秋姐，我买了你爱吃的通芯莲。”他瞥见木盒，目光顿了顿，“这是阿野去年清明寄来的，说等中秋要和你一起做。”
“他清明寄的？”叶知秋愣住。
“嗯。”陆沉舟从袋里翻出张快递单，“备注写着‘中秋专用，别提前拆’。”
暖宝已经踮着脚够到莲子：“妈妈，我们一起剥莲子！”
厨房里很快飘起莲子的清香。暖宝坐在小板凳上，小手费劲地剥着莲子壳，莲心被他小心挑出来，放在白瓷碟里：“爸爸说莲心要挑干净，不然会苦。”
叶知秋揉着月饼皮，想起陆野第一次学做月饼的样子。那时他笨手笨脚，把油揉进了面团，烤出来的月饼裂成蜘蛛网：“秋姐，失败是成功的妈妈，对吧？”她尝了一口，硬邦邦的饼皮硌得牙疼，却笑着说：“是，阿野牌月饼，特别有嚼劲。”
“妈妈，你看！”暖宝举着颗剥好的莲子，“像不像小月亮？”
叶知秋接过莲子，放进月饼馅里。暖宝突然拽她袖子：“妈妈，爸爸的手机里有段视频！”
陆沉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一段模糊的视频。画面里，陆野举着手机，镜头晃得厉害，背景是医院的走廊：“秋姐，医生说小宝的疫苗要按时打……”他突然咳嗽起来，却仍笑着，“等小宝大些，我带他去爬黄山，看日出。他要是不肯走，我就背他……”
视频停在陆野低头看表的侧影，秒针走得急促。叶知秋的眼泪砸在手机屏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暖宝凑过来，小手指着屏幕：“爸爸的眼睛里有星星！”
“他那时候就在计划我们的未来。”陆沉舟声音发哑，“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只有三成，他偷偷录了这段视频，说万一……”
“没有万一。”叶知秋擦了擦眼泪，把月饼生胚放进烤箱，“阿野说过，我们还有好多好多中秋要过。”
烤箱“叮”的一声，月饼出炉了。暖宝扒着烤箱门，鼻尖沾着面粉：“妈妈，月饼在发光！”
叶知秋凑近看——莲蓉馅里真的泛着淡淡的金光，像撒了把细碎的星子。她想起陆野在信里写的：“秋姐，我买了星星糖，磨成粉掺进莲蓉里。小宝咬开月饼时，星星就会落进他眼睛里。”
“爸爸！”暖宝举着月饼喊，“星星在你做的月饼里！”
陆沉舟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是你爸爸藏的魔法。”
傍晚，三人坐在阳台赏月。暖宝趴在栏杆上，举着月饼冲月亮喊：“月亮婆婆，我爸爸也在看你吗？”
叶知秋靠在陆沉舟肩头，望着天上的满月。月光落在暖宝的发顶，像陆野从前替他盖被子时的手。远处飘来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混着烤箱里残留的甜，漫进风里。
“小宝，”陆沉舟突然说，“你爸小时候也这么问过我。”
“啊？”暖宝歪着脑袋。
“他说，‘哥，月亮上真的有兔子吗？’我说，‘有，等你长大了，我带你去抓。’”陆沉舟笑了笑，“后来他问我，‘哥，要是你先找到兔子，能替我养吗？’我说，‘能，等你老了，我给你送过去。’”
暖宝似懂非懂地点头。他把月饼掰成三块，最大的那块塞进叶知秋手里：“妈妈吃月亮，爸爸吃月亮，暖宝吃月亮。”
月光下，三块月饼泛着温柔的光。叶知秋咬开月饼，莲蓉的甜在舌尖化开，真的有细碎的星光——是陆野藏在糖里的，藏在视频里的，藏在每一个平凡日子里的，未说出口的爱。
“阿野，”她轻声唤，“今年的月亮，比去年圆。”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笑声，像陆野从前举着月饼逗暖宝时那样。暖宝趴在她膝头，指着月亮喊：“妈妈，你看！爸爸在月亮上笑！”
叶知秋抬头。月亮里真的有个模糊的身影，穿着白衬衫，站在桂树下，朝他们挥手。他的手里，举着块泛着金光的月饼，月饼上，刻着颗五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