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璞仁在康复中心住的是最贵的套房,用的是最好的康复医疗手段。
有一个专门的康复团队只服务于他。
所以其实乔璞仁恢复得很不错。每天都会比前一天,更好一些。
比如他现在意识已经完全清醒,能说出成段的话,准确的说出自己的需求,手还可以简单的抬起。
在今日回乔园之前,周莺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她每天积极陪乔璞仁做复健,不辞辛苦的帮他按摩,即便有护工,也会承担一部分照顾他的工作,帮他翻身、洗澡、擦身,许多事情她都亲力亲为,康复中心里的所有人都说乔董事长娶了个好夫人。
而乔璞仁也很是感激,他承诺等他好了,一定会好好补偿她。
周莺要的就是这句话。
她前半生太苦了,本以为苦尽甘来,结果又被乔声和她那个表妹徐莱害进了大牢,她觉得未来,得实实在在抓住些什么才对,她能抓住什么呢?她只有抓住乔璞仁,抓住他的承诺,她要自己成为乔家说一不二的女主人。
但回了乔家一趟她才发现,一切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的一个梦。
这个梦就像虚无缥缈的泡沫一样,只要乔声随便抬抬手,就会“噗”得一声,被她轻而易举地戳破。
太可笑了。
她在医院像个护工一样做着最脏最臭的活儿,乔声却在乔家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大小姐生活。
那即便乔璞仁好了又有什么用呢?乔声不该是大小姐还是大小姐吗?
乔家依旧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就跟今天一模一样,她连个佣人都管不了!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会在睡前陪乔璞仁说说话,给他按按摩。她只是愤恨地看了看乔璞仁病房的方向,嘭的一声关上了陪护房间的门。
正在帮乔璞仁翻身的护工吓了一跳,她喃喃道:“是夫人回来了吗?”
乔璞仁费劲的抬抬手,“去……看看。”
过了会儿,护工回来了,她说:“是夫人回来了,但是她说自己不舒服,所以不过来看您了,让您安心休息。”
乔璞仁浑浊的眼睛看了看门外的方向,点点头。
护工做完最后的工作,又有医生和护士过来帮乔璞仁测了血压,做了些基础检查,确认身体状况良好后,叮嘱他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周莺带着满心的怨恨和疲惫睡去,又在下半夜猛然间清醒。
睡梦中,她仿佛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声音很凄婉。她的心一阵砰砰乱跳。
漆黑的夜,让她的内心深处的寂寞和怨恨不断放大。
她望着门口的方向,突然坐起来身。
整个套房都很安静,她走过时,踢脚线处的感应灯会亮起,映照出她惨白的脸。
她轻轻拧开乔璞仁房间的门,又合上。她没有开病房内的灯,只是循着微弱的光,摸索到乔璞仁的病床前坐下。
她静静看了乔璞仁很久,他就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此时此刻,她真的恨不得他死了算了。
她有些恨那些佣人,为什么发现他中风?为什么抢救他?为什么不干脆让他直接死掉。
这样她一出狱就可以获得一大笔遗产,而乔声也没有理由和靠山回乔家。
她才四十多不到五十啊,她还那么的年轻,可未来,她就要守着这个半身不遂的糟老头子过了吗?
她的内心有太多太多的怨恨和不甘了。
她越想越觉得,乔璞仁还不如死了。现在乔氏集团是他的大儿子在掌舵,乔声连个毛子儿都没落到,她回乔家就是想像今天一样耀武扬威吗?
不是,她是来争家产的!
没错!
如果乔璞仁真的好了起来,乔声再在他面前装装可怜,那属于乔延的东西,说不定就又会变成乔声的了!
不是说不定,不是说不定,是一定!
就像曾经的她与徐清一样,只要徐清动动手指,沈承、乔璞仁,都会毫不犹豫把一切捧到她的面前!
而自己呢……而自己呢……
自己什么都没有……
自己永远是被放弃的那个……
周莺地手指止不住得颤抖起来,她面部的肌肉也抖动不止。
一股火气自心脏处喷发,蔓延四肢百骸,烧得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乱颤。
然后,周莺抬手,将乔璞仁的氧气瓶拔掉了。
她像是魔怔了一样,见氧气瓶已经不再输送氧气,可是乔璞仁的呼吸还是那么均匀绵长,她又拿起了一个枕头。
就在她要按下去时,一个温柔又婉转的声音响起。
“周莺。”
“啊!谁?”
周莺着实被狠狠吓了一跳!
她猛地向声音发来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侧影,身材纤细匀称,一身半旧的月白色旗袍,及肩的中长发,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红宝石项链。
她静静地侧坐在窗台上,像个没有脚的孤魂野鬼。
周莺“啊”得一声跌坐在地上,她身上的衣服好熟悉,她的侧影也好熟悉。
房间很暗,只有仪式散发出来的绿光。
女人仿佛从地狱中走出来似的,整个人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她轻轻笑了笑,依旧看着窗外,让人看不清脸:“周莺……好久不见啊。你送来的照片,我收到了。”
周莺猛地震住,整个人抖得跟筛子一样,她想起身去开灯,可是身体软得没有半分力气,她想大声呼救,可是嗓子像被人捏住一样,完全发不出声音。
徐清……
是徐清!
是徐清来找她了!
跟乔璞仁登记结婚后,她去了徐清的墓地,将自己与乔璞仁年轻时的照片牢牢压在了她的墓碑后。当时,她只觉得畅快淋漓、痛快至极!
她恨徐清,她被徐清压了一辈子!她终于报复回来了!!
“沈承爱你又如何呢?最后不还是娶了我?”
“乔璞仁也爱你又如何呢?最后不也还是娶了我?”
“徐清,你永远都比不过我。可惜你死得太早了,你应该回来看看,看看你的男人,怎么一心一意对我好!”
所以……
周莺盯着那个月白色的身影,所以她……真的回来了!
她惊恐万分地盯着那个身影,只见她轻轻一跃,就从窗台上跳下来,朝她轻飘飘地走过来。
“啊啊啊啊,别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对不起去你,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到底是个肉体凡胎,周莺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吓得失去了理智。
她从早上到现在,神经就这样一直紧绷着,绷到现在,早已承受不住,要断了!!
她抖得跟筛子一样跪在地上,吓得身下一阵温润的水流,紧接着传来了浓重的尿骚味。
“周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不敢抬头去看,只是痛哭流涕地说:“我恨,我恨啊,清清……地震的废墟下,他们紧紧护着的是你,西北的流沙里,他们先救的人也是你……这对我太不公平了……明明我们四个是最要好的朋友,但为什么被忽略的总是我……总是我!”
女人忽然嗤笑一声,笑得那样的不屑,又是那样熟悉。
周莺猛地抬起头去,只见女人抱着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张脸……那张脸……是乔声!
乔声……乔声?
是乔声在装神弄鬼?!
一种被戏耍、愚弄的屈辱感淹没了她,她发了疯似的站起身朝她扑过去,乔声轻轻侧身躲了过去。周莺直接撞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发出一阵混乱的声音。
“乔声……乔声!”周莺几乎喘不过气了。
而听到动静的护士护工们跑了进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乔声已打开了灯,她指了指周莺,轻飘飘地说:“乔夫人身体不舒服,你们赶紧帮她看看。”
乔声来过,他们都认识,这是乔璞仁的女儿。
闻言,赶紧上前去查看周莺的情况,见她双眼上翻,四肢僵硬,赶紧喊人过来。
周莺很快被抬了出去。
不久后,房间里恢复了平静。
乔声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看着早已清醒的乔璞仁:“这出戏好看吗?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