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既明收到了一些照片。
鱼龙混杂的珠宝夜市的街头,乔声偏头抬眸,笑意盈盈的跟某个男人对视。一张明媚的小脸在霓虹灯的照射下,泛着柔和的光。
还有,简陋的摊贩前,两人亲密的站在一起,正在专注地看着眼前一堆不知真假的石头。
昏暗的灯光下,两人靠的很近,俊男靓女的组合,跟周遭脏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季司南?”
裴既明看着男人的侧脸,眉头深深蹙在一起。
“你要不要猜猜,两人逛完珠宝黑市,会去干什么?答对有奖哦。”对面的女人翘着兰花指,微微低头,唇瓣轻触杯沿,轻啜白瓷茶杯中清亮的茶汤。
啜饮时,肩膀依旧平缓舒展,只有喉间极其细微地滑动了一下。动作优雅的近乎刻板。
裴既明将照片扔在了桌子上,笑了一声,眼睛里露出阴沉的目光,“瞿总专程来找我,就是让我来猜这些无聊的事吗?”
“无聊吗?”瞿天兰放下手中的茶杯,“我觉得挺有趣的啊。”
“几张照片而已,能说明什么?抱歉,我没有时间陪您玩看图猜话的游戏。”
“是不想猜,还是不敢猜?”
“都不是,而是——无所谓。”
“哦?哪种无所谓?是对人还是对事?”
裴既明手指暗暗收紧,又缓缓松开。
“都无所谓。”他说,“我记得请柬已经发给您了,我要订婚了。前未婚妻的事,麻烦您就不要拿来碍我的眼了。”
瞿天兰指尖轻触鼻尖,抿嘴笑了笑,好像听到了什么令她觉得极好笑的事情。
她话锋转了下,说道:“你知道你哪点儿比不上我们家阿白吗?就是——口是心非。明明爱得要死,却偏要装作不爱,明明要动用一切手段,想把人逼回自己身边,却装作根本不在乎。我要是乔声那姑娘,我也选阿白。”
裴既明冷声道:“你说够了吗?说够了的话,我就不送了。”
瞿天兰起身,等在门口的佣人推门进来,她的手搭在佣人的手上。她也不急着走,只看着裴既明说了句:“也就一起吃了块糖。刚刚你在想什么?”
裴既明当即反应过来,他又被这个女人耍了,瞬间面色阴沉,他直接摁了内线,“李深!送瞿总出去!”
“你看你……又急。好啦,不逗你了。答错也有奖。等你订婚,我送你个大礼,如何?”
“不、需、要!”裴既明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只想赶紧让这个女人滚蛋。
“我保证你喜欢。”
说完,瞿天兰慢腾腾地离开了。
李深礼貌地将人送到楼下,回来时,看到裴既明面部青筋都爆起了。
他瞥到桌面上的照片,立即移开视线。
“大清亡了一百多年了,这个瞿天兰还成天装腔作势。裴总,您别听她胡说八道。”
裴既明压下心头极度的不适,捏起照片,又看了眼,沉声道:“去查查,乔声现在在哪。”
“不许去!”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李深见到来人,忙低下了头,尊敬的说:“裴部长。”
裴连没有看李深,只盯着自己的儿子:“你下周就要订婚了,还要跟乔声那女人牵扯不清吗?乐颜是个好孩子,你不要辜负人家!”
裴既明说:“我知道。”
裴连说冷哼一声,“你既然知道,就把自己手底下的人撤了!馥城那边找了我好几次了,说你压着不许他们推进案情,你是要气死我吗?乔声都给谅解书了,你为什么要抓着不放?!”
“为什么?”裴既明发出一声冷笑,他转过身,再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因为,这件事里,死是我的孩子!我裴既明的孩子!我为什么要放过他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裴连看着儿子有些失控的样子,心猛地往下一沉。
许久,他才缓了些神色,收了威严,语重心长地说:“那还不是一个孩子。太小了,还只是未成型的细胞而已……”
“不是的,爸,不是的。”裴既明痛苦地说,“我拿到乔声的检查报告了……那个孩子,有心跳了……”
李深鼻头一酸,不忍再听,转头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好像所有人都向前看了,只有裴既明,被困在了乔声出事的那天。
……
九月中旬,一场暴雨落下后,京市连日来闷热的天气也消失不见。
大雨将长安街冲刷地干干净净。
直飞6个小时,加上值机等待的时间,落地已是夜里十点钟。
乔声边走边跟薛婉讲电话,“嗯,你让立阳亲自来送,其他人我不放心。”
在李立阳给薛婉他们通风报信后,乔声专门致电感谢,并得知他从北极光离职了。
于是她询问了他的意见后,已将他纳入麾下。他专业水平高,珠宝鉴定和采购的工作暂时都由他负责。
那边薛婉说了什么,乔声叹了口气,“你不用再劝了。给立阳定明天早上的机票,中午我来接他。明天晚上我有个宴会,参加完后天我跟他一起回去。放心吧。”
挂了电话,乔声转向身边的男人,“季总,我小叔来接我,估计已经到门口了,所以……我们明晚见。”
季司南有点不太开心,皱着眉头:“乔声,过河拆桥你挺在行。”
乔声笑笑,“考虑下我说的条件,否则一切免谈。”
她说完,转身,大步流星先走一步了。
季司南看着乔声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锋利的下颌线微微抬高,轻佻的眼神收起,恢复桀骜不驯的模样。
让他们公司出生入死开采的珠宝原料,打半价卖给她……她还真敢想。
又想跟上次一样空手套白狼?只怕这次沈州白也没这个本事。
机场大厅,乔远之接过乔声手里的行李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担心死我了,臭丫头。”
“担心什么?”她明知故问的轻笑。
“你说呢?缅甸是你一个女孩子能去的地方吗?对了,不是说还有个供应商的老板陪同吗,人呢?没跟你一起出来?”
乔声说:“太烦,没有边界感,被我甩后面去了。”
乔远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是不是又耍人家玩了?”
“我这么坏吗?”
乔远之冷哼一声,“你第一天知道自己的品性吗?”
乔声立马撅起嘴,不高兴。表情生动的像个娇俏的小孩子。
乔远之搂着小侄女,跟个宝贝疙瘩似的,“没关系,随我!”
两人一路说着笑着回到了家。
太晚了,乔声洗洗就直接睡了。乔远之几度想要吐出口的话,都生生憋回去了。
……
阳光洒进来时,乔声缓缓醒来。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毕竟去缅甸的那几天,她压根不敢睡熟。生怕一觉睡醒旁边多个男人,又或者什么人拿着枪过来给她一枪爆头。
她没有跟小叔说,飞机落地,她脚踏在了中国的土地的那一刻,她简直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乔声打开房门出去,客厅里空无一人。
她去找了充电器给手机充上了电,看到小叔给自己留言说自己今天有事,不能陪她了,让她自己到处转转,还给她转了个大红包。
乔声笑了笑,这个小叔叔,还把她当小孩子呢。
累都累死了,要不是今天还有正事,她才不愿意起。
她洗漱完,换了身衣服,坐在沙发里发了会呆,才慢腾腾地拿过手机,准备给沈州白打电话。
乔声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这些天里,说不想他是假的。甚至在异国的街头,她看到新奇的事情,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他。
可是现在,有样东西,她得亲手还给他。还给他,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就一笔勾销,再不来往了。
终于,她鼓足了勇气,将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就被接通了。
但接电话的人却不是他。
瞿天兰的声音如鬼魅般传来:“你好。乔声?”
乔声顿了下,压着心里冒出来的不适感,说道:“你好。麻烦让沈州白听下电话。”
“不好意思,阿白在试衣服,现在不方便。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
呵……乔声心脏微微刺痛了一下。她克制了下,“那你让他忙完给我回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