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钱庄的低息放贷诏令,瞬间在京城乃至周边州府的商界炸开了锅。
五十万两白银,在这个时代是一笔足以撬动市场的巨款。更重要的是,它代表着皇权的直接介入,传递出皇帝稳定市场、支持新兴商业模式的决心。一时间,原本因旧钱庄联合提息而愁云惨淡的诚信商户们,纷纷涌向皇家钱庄及其合作的几家新兴钱庄门前,队伍排出了几条街。市面上的银根紧张状况,几乎在一夜之间得到了缓解。
“陛下圣明!皇家钱庄此举,真是救了小老儿的命啊!”一个经营绸布店的老掌柜在拿到贷款后,激动得老泪纵横,对着皇城方向连连作揖。
然而,这番景象落在以林家为首的旧钱庄联盟眼中,却无异于赤裸裸的挑衅和割肉。
京城,林氏钱庄总号,后院密室内。
林家负责京城事务的三爷林承宗,脸色铁青地听着下面大掌柜的汇报。
“……三爷,皇家钱庄这一手太狠了!他们利息比我们低了三成不止,还由户部作保,信誉无忧。这才两天,我们这边不仅没有新借贷,连不少老主顾都开始提前还款,转头去找他们了!长此以往,我们的流水就要断了!”
另一个钱庄东家捶胸顿足:“他们这是仗着皇家的内帑,不讲规矩!哪有这样砸钱抢生意的?”
林承宗冷哼一声,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规矩?皇帝现在就是最大的规矩!他这是要逼死我们!”他深吸一口气,“他有钱,我们就没有底牌了吗?别忘了,我们掌控着多少见不得光的‘灰钱’和‘黑钱’!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那些需要隐匿的巨额财富,敢去找他皇家钱庄吗?”
众人一怔,随即恍然。
“三爷的意思是……”
“他们做明面上的生意,我们就深耕暗处的市场!”林承宗压低声音,“立刻联系那些见不得光的渠道,地下钱庄、赌场、当铺,把我们的利息再降!比皇家钱庄还低!但是,条件要苛刻,抵押要足,还款期限要短!我们要把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带、急需用钱又无法从正规渠道获取的资金,全部吸过来!”
“同时,”林承宗脸上露出一丝狞笑,“他们不是放贷吗?我们也放!找人,伪装成急需用钱的商户,去皇家钱庄大量借贷,然后让这些钱,消失在市场上!或者,用这些钱,去收购市面上必需的物资,比如粮食、布匹,造成短暂的短缺,推高物价!我倒要看看,他皇家钱庄有多少银子可以填这个无底洞!到时候市面物价飞涨,百姓怨声载道,看他这个‘救市’的皇帝如何收场!”
这是一招极其阴毒的釜底抽薪。利用规则漏洞套取皇家资本,反过来扰乱市场,将经济动荡的责任转嫁给朝廷。
紫宸殿内,李琮听着户部尚书和皇家钱庄总管的禀报,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陛下,近日发现有多起关联商户,以不同名目从皇家钱庄借贷,数额巨大,但资金流向成谜。且市面上粮价、布价略有异常波动,似有人囤积。”户部尚书忧心忡忡。
皇家钱庄总管补充道:“而且,民间暗地里出现了一些利息极低,但条件苛刻的短期借贷,吸引了部分灰色行业的资金,与我们形成了某种畸形的竞争。”
李琮轻轻敲着桌面,忽然笑了:“果然,狗急跳墙,开始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了。他们以为,玩这些灰色地带的把戏,朕就奈何不了他们?还是以为,朕的皇家钱庄,只会傻乎乎地放贷?”
他站起身,目光如炬:“传朕旨意:
第一,皇家钱庄即刻启动‘借贷追踪’机制。对所有大额借贷,尤其是新注册不久的商户,进行严格的资金用途审查和后续流向监控。一旦发现资金用于非法囤积或恶意扰乱市场,立即收回贷款,列入黑名单,并移送有司查办!
第二,命京兆尹、刑部,联合对京城及周边的地下钱庄、赌场、当铺进行一次‘合规清查’,重点是查税、查非法经营、查高利贷!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灰色网络硬,还是朝廷的法度硬!
第三,开放部分官仓储备,以平价的‘官仓布’、‘官仓米’投放市场,确保民生必需品价格稳定,粉碎任何囤积居奇的企图!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李琮看向户部尚书,“朕之前让你筹备的‘国债’发行方案,可以拿出来了。”
“国债?”户部尚书一愣。
“对,名曰‘昭信国债’。”李琮解释道,“由朝廷担保,面向民间发行债券,筹集资金用于兴修水利、改进官道等利国利民之大工程,并承诺给予持有者稳定的利息。此举,一方面可将民间闲散资金,甚至是部分灰色资金,引导至正道,为国所用;另一方面,这也是建立朝廷金融信誉,与民共赢的绝佳机会!”
这一连串的组合拳,既有严厉的监管与打击,又有灵活的疏导与创新。不仅精准打击了旧钱庄联盟的灰色手段,更开创性地提出了国家信用的融资工具,将经济战的层次提升到了构建现代金融体系的维度。
命令下达后,京城的经济暗战进入了白热化。皇家钱庄的追踪机制让林家套取资金的阴谋败露,数家关联商户被查,资金被冻结。朝廷的合规清查雷厉风行,多家地下钱庄和赌场被查封,林家的灰色资金链遭到重创。而平价官仓物资的投放,迅速稳定了市场价格,让囤积者砸在了手里。
更让旧商帮们心惊的是,“昭信国债”发行的消息一经传出,竟受到了许多新兴商人乃至部分持观望态度的富户的踊跃响应。朝廷用稳定的收益和国家的信用,成功地将社会资金引向了建设领域,而非投机。
林氏钱庄密室内,气氛一片死寂。
“三爷……我们的手段,好像好像都被识破了。套取的资金被追回,地下渠道被打击,囤积的货物也现在连‘国债’都出来了,这是在挖我们的根啊!”大掌柜面如死灰。
林承宗颓然坐在椅上,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面对一个拥有绝对权力、且精通经济规律的皇帝,他们这些依靠旧有模式和灰色手段起家的商贾,是多么的无力。
“皇帝,他不仅要我们的利,他还要彻底改变这天下经商和银钱往来的规矩啊……”他喃喃道,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
经济博弈的第一回合,李琮凭借超越时代的眼光和强大的国家机器,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