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主化道而去,残留的决绝剑意如同无形的屏障,依旧在震慑着外围蠢蠢欲动的寂灭兽群,为陆凡等人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的时间。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震慑持续不了多久。天穹之外,那道巨大的裂痕后方,那股如同冰冷恒星般缓缓苏醒的恐怖意志,带给人的压迫感远超之前的所有敌人,包括那几头受创的超巨型寂灭兽。那是“归墟”真正的高阶存在,或许便是剑主临终警示的“大家伙”。
“没时间哀悼了!”陆凡压下心中的波澜,眼神锐利如刀,目光扫过地面那几片最大的、失去光泽的古剑碎片,以及剑主最后消散之地残留的那股精纯至极的“斩断”意念,“文瑾,立刻分析封印核心位置!明宇,逐星者号还有多少能动用的探测和工程单元?全部放出去,协助定位!月璃,注意警戒外围,那些畜生随时会再次扑上来!”
“明白!”三人齐声应道,立刻行动起来。
苏文瑾将便携式分析仪功率开到最大,捕捉着空气中残留的能量流向和规则脉络,全息投影上数据疯狂滚动。赵明宇则操控着逐星者号,释放出仅存的几台蜘蛛型工程机器人,它们灵活地攀爬在断剑残骸之间,发射出各种探测波束。
冷月璃则飘身而起,落在附近一柄较高的断剑顶端,冰蓝色的眼眸扫视着远处重新开始骚动的兽群,冰夷之力在周身凝聚,化作点点寒星,随时准备应对冲击。
陆凡自己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触碰向那几片古剑碎片。指尖刚与之接触,一股冰冷、死寂、却又带着最后一丝不甘锋芒的触感传来。这些碎片已然灵性尽失,只剩下最本源的材质。
然而,当他将目光投向剑主消散之地,感受着那依旧萦绕不散的“意剑”余韵时,识海中的【混沌道印】却微微震动起来。
那缕精纯的“斩断”意念,仿佛受到了混沌道印的吸引,又或许是剑主最后的安排,竟主动地、丝丝缕缕地朝着陆凡汇聚而来!
陆凡没有抗拒。他放开身心,以混沌道印包容万物、解析万法的特性,去接触、去理解这股代表着“锋锐之座”终极奥义的意念。
刹那间,无数关于“斩”的感悟涌入他的心神——
斩断物质的羁绊,方见本质;
斩断能量的纠缠,方得纯粹;
斩断规则的束缚,方获自由;
斩断因果的牵连,方近超脱;
乃至……斩断时空的连续性,斩断概念的固有定义!
这不是具体的剑招或能量运用法门,而是一种直达规则本源的“意境”,一种决绝无比的“道理”!它与陆凡的“混沌包容”之道看似相悖,一个倾向于“分”,一个倾向于“合”。但在混沌道印的统御下,这两种看似对立的大道,竟开始产生奇妙的交融!
混沌包容一切,自然也包括“斩断”本身!“斩断”可以是为“包容”扫清障碍,剔除杂质!而“包容”则为“斩断”提供了无尽的可能性和最终的归宿,避免其走向极端与毁灭!
陆凡周身那暗金色的微光中,开始浮现出丝丝缕缕极其细微、却无比凌厉的透明纹路,仿佛无形的剑意烙印。他对于规则的理解和驾驭,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立体,更加深入。虽然未能立刻掌握“意剑断尘寰”那般恐怖的招式,但他对“斩”之概念的理解,已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这更像是一种“道”的传承,一种规则的种子,深植于他的混沌根基之中。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触摸到了【混沌道印】下一步衍化的某个方向——混沌生万法,万法归混沌。包容与斩断,不过是一体两面。
就在这时——
“找到了!”苏文瑾发出一声带着疲惫与兴奋的低呼,“封印核心就在我们正下方,约三千米深处!能量反应极其微弱,几乎被寂灭能量完全掩盖,但结构……结构很奇特,像是一个不断自我崩毁又重组的‘剑意囚笼’!”
几乎在同一时间,赵明宇也喊道:“机器人探测到下方有高强度能量聚集!等等……不对,是空间扰动!下面有东西要出来了!”
轰!!!
未等陆凡等人做出反应,他们脚下的大地——那由无数断剑残骸和金属岩石构成的“地面”——猛然向上拱起,然后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寸寸龟裂!
一股比外界那股苏醒意志更加纯粹、更加冰冷、更加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色彩、声音、情感乃至“存在”本身的气息,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从地底深处轰然爆发!
暗红色的光芒不再是云雾状,而是凝聚成了粘稠如血、沉重如铅的实质性能量流,从裂缝中冲天而起!所过之处,连那些蕴含不屈剑意的断剑残骸,都迅速失去所有光泽,化为灰白的粉末,仿佛经历了亿万年的时光冲刷!
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扭曲暗红符文构成的、如同心脏般缓慢搏动着的晶体棱柱,从破碎的地底缓缓升起!棱柱内部,封存着一团不断变幻形态、仿佛由最深邃的黑暗构成的物质,它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引得周围的空间微微向内塌陷,仿佛连光线和规则都被其吞噬!
归墟之心碎片!封印……被从内部冲破了!
不,不是冲破。更像是这碎片感应到了外界“归墟”本体的强烈召唤,以及封印力量的极度衰弱,开始了主动的……复苏与回归!
“阻止它!”陆凡厉喝,强行从感悟中脱离,混沌道印光芒大放,化作一只暗金色大手,朝着那升腾而起的晶体棱柱抓去!他试图以混沌之力暂时隔绝其与外界的联系!
冷月璃也瞬间出手,极寒冰夷之力化作一道横亘天地的冰晶长城,拦向那冲天而起的暗红能量流,试图将其冻结!
然而,他们的动作还是晚了一瞬。
或者说,当这碎片开始主动复苏时,其蕴含的位格之高,已非他们仓促间能够轻易压制。
咻——!
那晶体棱柱无视了混沌大手与冰晶长城的阻拦,仿佛介于虚实之间,直接穿透而过,速度激增,朝着天穹上那道巨大的裂痕飞去!
与此同时,裂痕之外,那冰冷的意志彻底苏醒!
一只巨大无比、完全由暗红色寂灭能量构成、燃烧着虚无火焰的眼球,缓缓堵住了那道裂痕,冰冷地“注视”着剑域内部。那目光所及之处,空间凝固,规则哀鸣,连陆凡的混沌道印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归墟主宰(或至少是其一个强大的投影),降临了!
它的目光,直接锁定了那正飞向它的“归墟之心”碎片。
一种混合着渴望、贪婪与绝对冰冷的意念,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
“归来……”
暗红眼球中,射出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代表着“终末”本身的光束,无视空间距离,直接罩向那飞来的晶体棱柱,要将其接引、吞噬!
一旦让它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陆凡瞳孔骤缩,没有任何犹豫,将刚刚领悟的那一丝“斩断”意境,融入混沌道印之中,并指如剑,朝着那道接引光束,凌空一划!
“断!”
一道细微、却带着混沌包容与无间斩断双重意境的暗金细线,后发先至,精准地斩在了那道接引光束与晶体棱柱即将接触的那一个“点”上!
这不是硬碰硬的能量对撞,而是针对“联系”本身的斩切!
嗤!
仿佛热刀切过油脂,那凝练的接引光束,竟被这蕴含新生力量的暗金细线,从中生生“斩”开了一个短暂的缺口!
飞向裂痕的晶体棱柱,猛地一滞!
虽然只是阻碍了刹那,但机会已然出现!
“就是现在!”陆凡咆哮,混沌道印全力运转,暗金色大手再次凝聚,趁此空隙,一把将那停滞的晶体棱柱紧紧握住!
入手一片冰寒死寂,仿佛握住了宇宙的终结。棱柱剧烈震颤,内部那团黑暗物质疯狂冲击,试图挣脱混沌之力的束缚。
天穹上,那只暗红眼球显然被激怒了。被一只“蝼蚁”屡次阻拦,甚至触及了核心碎片,这是不可饶恕的亵渎!
裂痕周围的空间开始大面积崩塌,更多的暗红能量如同血海倒灌,那只眼球缓缓向前,似乎要将整个投影彻底挤入这片残破的剑域,亲自碾碎这些碍事的存在!
压力,瞬间达到了顶点!
陆凡死死握住剧烈挣扎的归墟之心碎片,感受着混沌道印传来的沉重负荷,抬头望向那正试图彻底降临的恐怖主宰,心念电转。
硬拼,绝无胜算!
必须立刻撤离!
但带着这块烫手山芋,如何在这位主宰的眼皮底下,突破外面重重包围的寂灭兽群,安全离开?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了脚下,那因为碎片出世而彻底破碎、露出深不见底黑暗的封印原址。
剑主镇守此地无尽岁月,难道……会没有留下最后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