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的意识,如同破茧的蝴蝶,从那场深沉的、与网络共鸣的蜕变中,缓缓苏醒。
这一次,没有剧烈的头痛,没有灵魂撕裂的痛楚,只有一种仿佛脱胎换骨后的通透与轻盈。他依旧能感受到灵魂深处未愈的旧伤,但它们不再是无法触碰的隐痛,而是化为了某种提醒他极限所在的、温顺的背景音。他的力量远未恢复至巅峰,但其“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睁开眼,医疗舱柔和的光线不再刺目,反而显得无比清晰、亲切。他甚至能“看”到光线在空气中传播时,那细微的、与空间规则相互作用的涟漪。
“你醒了!”苏文瑾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陆凡转过头,对上她和赵明宇那布满血丝却充满期盼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他的目光随即落在床边的来福身上。
来福也正看着他,银色的眼眸不再是单纯的纯净与守护,更添了一份深邃的洞察与内敛的锐意。它周身流淌的光芒变得更加凝练,仿佛不再是弥漫的光晕,而是随时可以凝聚成型的液态月光。它传递过来的意念,也变得更加复杂、清晰,充满了某种跃跃欲试的战意。
无需多言,一种深刻的默契已经在他们之间建立。他们都明白,在陆凡沉睡并完成法则蜕变的这段时间,来福也同步完成了属于它的进化。
“感觉怎么样?”赵明宇的声音带着关切,但眼神深处是军人的务实,“外面情况有变,我们需要你的新‘理解’。”
陆凡缓缓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肢体。他感受着识海中那已然不同的“混沌包容”法则——它现在更像是一种 “混沌洞察与引导”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在遥远的太阳系边缘,那团新生的“虚空低语者次级实体”所散发出的、充满了内在矛盾与逻辑崩坏的“规则噪音”。他甚至能隐隐“触摸”到其结构中那几个最为脆弱、最为悖论的“节点”。
“我‘看’到它了。”陆凡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也‘理解’了该如何与它……‘共舞’。”
他看向苏文瑾:“网络生成的新算法模块,是基于我的法则蜕变而衍生的。它无法直接攻击,但可以作为……放大器和引导器。”
“我们需要一个测试场。”赵明宇立刻明白了陆凡的意思,“一个可控的、能模拟那种规则混乱环境的地方。”
月球基地,第七实验区。
这里是利用“织法者”技术初步改造的、用于研究高维空间和规则干涉的绝密区域。此刻,实验区中心被强行模拟出一个小范围的、高度不稳定的规则环境,能量乱流和细微的空间褶皱在其中肆虐,虽然远不及太阳系边缘那片破碎区,但足以作为初步的试验场。
陆凡站在观察廊内,来福紧随其后。苏文瑾和赵明宇在控制室紧张地监控着所有数据。
“开始注入模拟‘悖论之蚀’信息流。”苏文瑾下令。
一股混乱、扭曲、充满了矛盾逻辑的信息被注入实验场,迅速与其中的规则乱流结合,形成了一片小范围的、粘稠的“规则泥沼”。
陆凡闭上了眼睛。他没有调动庞大的能量,也没有释放出强大的精神威压。他只是将自身那蜕变后的法则感知,如同最精细的探针般,延伸进了那片“规则泥沼”之中。
他“听”到了其中无数混乱的“声音”,相互冲突的逻辑,自我否定的循环。他没有试图去平息它们,也没有强行去梳理它们。他只是……倾听,然后理解。
他找到了其中一个最尖锐、最不可调和的矛盾点——一个试图同时定义“存在”与“非存在”的逻辑死结。
然后,他动了。
不是攻击,而是引导。
他以其“混沌洞察”法则,向那个矛盾点,注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蕴含着“包容性理解”的意念。这丝意念并非否定那个矛盾,而是以一种超越二元对立的视角,去 “承认” 其存在的合理性,同时,又轻轻地 “揭示” 了其内在的荒谬性与不可持续性。
就像在一场永无止境的自我辩论中,轻轻点出了那个让辩论陷入死循环的核心漏洞。
刹那间,那个被“引导”的矛盾点,其内部那本就极不稳定的逻辑平衡,被打破了!它不再是无意义的噪音,而是开始剧烈地自我冲突、自我消耗!如同一个短路的数据包,在疯狂地重复执行着相互矛盾的指令,最终——
噗!
一声轻微的、仿佛气泡破裂的声响在规则层面响起。
那个矛盾点,连同其周围一小片“规则泥沼”,如同被抽走了基石的沙堡,瞬间崩塌、消散,化为了平滑无害的背景信息!
整个净化过程,没有对抗,没有湮灭,只有一种水到渠成般的自然瓦解!
“成功了!”苏文瑾在控制室激动地喊道,“规则侵蚀指数下降百分之十五!能量消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赵明宇看着屏幕上那干净利落的数据变化,眼中充满了震撼。这完全不同于之前任何形式的攻击或净化,这是一种……智慧层面的碾压,是法则层面的优雅。
陆凡缓缓睁开眼睛,脸色如常,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向身边的来福。
来福会意,向前踏出一步。它银色的眼眸锁定了实验场中另一片较大的“规则泥沼”。这一次,它没有喷吐月焰光柱,而是将周身那凝练的银色光芒,汇聚于额前,形成了一枚小小的、却仿佛蕴含着无限穿透力的银色符文——净化之矛的雏形!
它低吼一声,那枚银色符文化作一道细微的流光,瞬间没入了那片“规则泥沼”的核心。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四射。
那片“规则泥沼”如同被注入了某种“解毒剂”,其内部混乱的结构开始从核心处迅速崩解、平复,速度比陆凡之前的引导更快,更直接!
来福的净化之力,进化出了精准点杀的特性!
矛与盾,在这小小的实验场内,完成了它们针对新威胁的第一次,优雅而致命的共舞。
测试取得了超出预期的成功。
但陆凡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
他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甲板,望向了太阳系边缘那片更深沉的黑暗。
“它们……不会只诞生一个。”
“真正的舞蹈,才刚刚开始。”
“而我们,需要更快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