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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甲副帅带领部队撤回玄女营帐外,刚掀帘而入,九天玄女便猛地一拍案几,案上铜灯盏被震得“哐当”作响,火星溅起半寸高,在帐内昏黄的光线下划出细碎的弧线,落在铺开的舆图上,烧出几个针尖大的黑洞。

她柳眉倒竖,凤目圆睁,厉声喝道:“你怎么回事?为何不继续进攻?”

甲副帅单膝跪地,甲胄碰撞地面发出沉闷声响,额上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尖凝成水珠,滴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娘娘,天色已晚,末将怕再争下去,恐陷入他们的埋伏。花果山地势崎岖,林深草密,夜战对我军不利……”

“蠢货!”玄女猛地站起身,玄色战袍下摆扫过案几,将一叠竹制令箭拂落在地,“战争岂分白日黑夜?你明明再坚持半个时辰就能拿下,偏偏要撤回来——这是擅自行动!”

令箭与地面碰撞发出“噼啪”脆响,其中一支弹到甲副帅手边,他下意识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甲副帅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声音发颤,连带着肩膀微微抖动:“娘娘,末将知罪。但天色确实暗得紧,弟兄们作战早已疲惫,眼都熬红了,真若被他们困在谷中……”

“明日便是最后期限!”

玄女打断他,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若明日还拿不下花果山,我们就彻底败了,明白吗?现在给我清点剩余人数,立刻,马上!”

甲副帅不敢再辩,连滚带爬地起身,甲胄摩擦发出“咯吱”声,匆匆点齐亲兵开始清点。帐外的风卷着雨丝灌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忽明忽暗,像个踉跄的鬼影。

不多时,他再次入帐,垂首道:“娘娘,陆军尚存十二万余人,乙副帅那边……尚未传来消息。”

玄女闭上眼,指尖快速掐算,指节因急促的动作泛白,传音法术瞬间穿透夜空,带着雨丝的湿意:“乙副帅,你那边如何?”

片刻后,乙副帅的声音带着喘息传来,夹杂着海浪拍击船板的声响:“娘娘,先前那艘楼船火势已灭,只是船尾受损严重,木板焦黑得像炭块,暂时无法全速推进。”

“还有多少人?”

“连同船上杂役,约莫七万三千余人。”

玄女沉默片刻,眸中闪过狠厉,仿佛淬了寒冰:“明日卯时三刻,给我强行登陆,不计代价!我要看到你们所有的战船都停进花果山港口,哪怕只剩残骸!”

“是!”

乙副帅的回应掷地有声,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仿佛能透过声音看到他紧握船舵、指节发白的模样。

玄女转向甲副帅,语气稍缓却依旧冰冷,如寒冬湖面的坚冰:“明日你带领五千人从云层突袭,牵制他们的防空火力。我亲率先锋部队从正面强冲,务必在午时前撕开防线。”

甲副帅忙不迭点头,额头的汗珠滴落在地,晕开一小片水渍:“末将遵命!”

而此时的水帘洞内,灯火如豆,跳动的火苗映着孙悟空紧锁的眉头,将他的影子投在洞壁上,忽明忽暗,像头蓄势待发的猛兽。他指着沙盘上被标注为“护城河”的蓝线,对六员大将道:“这河不用修了,白费力气。”

芭将军急道,手掌在身侧攥成拳头,指节发白:“大王,那可是咱们最后的屏障……”

“屏障?”

孙悟空敲了敲沙盘边缘,木片发出“笃笃”声,“他们一大批陆军压境,加上海上水师,修得再结实,也架不住人填。与其耗人力筑墙,不如想办法让他们每前进一步都得掉层皮。”

马元帅眼中精光一闪,仿佛捕捉到了关键,耳朵动了动:“大王是说……游击?”

“正是。”

孙悟空指尖在沙盘上划出数道折线,如蜿蜒的蛇,“你们各自带一队弟兄,藏在密林、石缝、山洞里。看见戴红标的就打,打完就跑,别跟他们硬碰硬。记住,保存自己,才能耗死敌人。”

芭将军猛地拍向胸脯,发出“嘭嘭”声响,震得旁边的油灯都晃了晃:“大王放心,俺就是粉身碎骨,也得护着花果山寸土不让!”

马流二元帅、孙彩猊、白贞莹亦齐声应和,声震洞壁,回音久久不散,惊得洞顶的水珠“滴答滴答”往下掉,砸在石桌上,与众人的誓言交织成一片。

孙悟空看着他们眼中的决绝,喉头微动,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都活着回来。花果山要守,你们也得在。”

六人重重点头,转身离去时,脚步声响彻甬道,带着赴死般的壮烈,每一步都似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石缝里的蟋蟀都吓得停了声。

次日天未亮,东方刚泛起鱼肚白,带着一丝清冷的微光,花果山海岸便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声。负责操控海防炮的猴子们顶着晨露,毛发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像披了层碎钻,早已校准炮口。

见远处海平面出现黑压压的船影,如移动的乌云,而那个指挥开炮的猴子——那是只左耳缺了一块的灰毛猴,吼道:“开炮!”

火炮阵瞬间轰鸣,鸡炮射速如连珠,炮身因后坐力“哐哐”震动,炮口的青烟混着晨雾飘散;鼠炮炮弹沉如巨石,砸在海面炸起数十道水墙,如白色的巨塔矗立在海中,浪花溅起丈高,打湿了岸边猴子们的皮毛。

乙副帅站在旗舰船头,被飞溅的浪花打湿战袍,衣料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线条,也浑然不觉,嘶吼道:“还击!把那些炮位给我炸平!”

楼船与斗船上的火炮相继开火,铁弹呼啸着砸向海岸,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如死神的镰刀。

一门火炮被直接命中,炮身炸成数截,碎片四溅,操作的三只小猴瞬间被火焰吞噬,连哼都没哼一声,只余下几缕焦黑的猴毛飘在空中。

可不等硝烟散尽,旁边的猴子便连滚带爬搬出新的火炮,进行瞄准,装填,发射,仿佛刚才的事儿只不过喝水一般。

“鼠炮瞄准那艘旗舰!”

那猴子指着最前方的楼船,眼中血丝密布,如蛛网般蔓延,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嘴角沾着白沫。

负责鼠炮的四只壮猴合力将沉重的炮弹推入炮膛,肌肉贲张如铁块,猛地拉动火绳。炮弹在空中划出弧线,带着毁灭的气息,正中楼船主桅,木片与帆布碎片如雪花般飘落,那艘楼船顿时失去平衡,在海浪中打转,如醉汉般摇摆,船上的敌兵尖叫着抓着栏杆,不少人被甩进海里。

“好!”

海岸上爆发出猴子们的欢呼,声音中带着压抑已久的激动,有的猴子蹦起来撞到了旁边的炮身,疼得龇牙咧嘴也顾不上揉。可欢呼声未落,更多斗船已冲破炮火,在浅滩搁浅,船身与礁石碰撞发出“嘎吱”的呻吟,像濒死的巨兽在哀嚎。敌兵们踩着齐膝的海水冲上沙滩,水花四溅,猴子们立刻推来机枪,“哒哒哒”的枪声如骤雨般响起,在晨雾中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给我把子弹灌进去!”

负责滩头防御的猴子嘶吼着,弹匣空了换,用牙咬开新的弹夹,牙齿与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嘴角被划破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只是用袖子胡乱一抹,“守住花果山——!”

就在此时,天空传来“呼呼”风声,如巨兽喘息。甲副帅带领的五千轻骑驾着云团压来,黑压压遮了半面天,将初升的朝阳都挡去大半,云团边缘泛着金边,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六十四卦机枪堡垒中的乾堡突然开火,数十挺机枪组成的火力网如钢鞭般抽向云端,冲在最前的数百名敌兵瞬间从云团坠落,惨叫声刺破晨雾,在山谷间回荡不绝,惊飞了林中的宿鸟。

甲副帅急忙用法力抵挡子弹,金光在身前凝成屏障,却还是有部分祥云被打穿,露出后面惊惶的士兵,有的人甚至吓得掉了兵器。

与此同时,玄女亲率的先锋部队已冲过护城河残骸,踩着松软的泥土与碎石,如潮水般涌来。坤堡的机枪疯狂扫射,火舌吞吐如毒蛇信子,敌兵成片倒下,尸体堆积如山,却又被后面的人踩着尸体向前涌,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像被血腥味刺激的野兽。

玄女指着坤堡方向,对身旁亲兵道:“炸掉它!”

那亲兵紧握手雷,指节发白,在同伴的掩护下匍匐前进,身体紧贴地面,泥土沾满了他的战袍,连呼吸都带着土腥味。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将地面犁出一道道浅沟,泥土溅了他一脸,迷了眼睛也不敢揉。

他猛地翻滚到碉堡射击口下方,拉掉引线将手雷塞了进去,随即连滚带爬地后退,动作快如狸猫。“轰隆”一声巨响,坤堡顶部被炸得粉碎,砖石迸飞,机枪声戛然而止,只余下袅袅硝烟,混着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冲!”

玄女挥剑前指,剑身反射着晨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可刚迈出两步,侧面山坡便传来密集枪声,冲在最前的敌兵应声倒地,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与晨露混在一起,黏糊糊的。

“是暗堡!”

有人惊呼,声音中带着恐惧,仿佛看到了地狱的入口。艮堡藏在峭壁缝隙中,洞口被藤蔓遮掩,绿意盎然,根本找不到射击来源,仿佛是山林本身在吐着致命的火舌,子弹穿透树叶的“嗖嗖”声让人头皮发麻。

玄女闭着眼听了片刻,耳廓微动,捕捉着子弹破空的细微声响,猛地指向左侧一块突出的岩石:“在那儿!用手雷炸掉!”

一个士兵绕了一大圈儿,抵达射击孔,最后丢出手雷,岩石瞬间被炸得粉碎,碎石与泥土漫天飞舞,艮堡的枪声也随之停歇,只余下硝烟缓缓飘散,露出后面被炸断的机枪枪管。

她抹了把脸上的尘土,嘴角勾起冷笑,带着一丝得意:“乙副帅想必已经登陆了,该让甲副帅落地了。”

话音刚落,海岸方向传来捷报——乙副帅已占领滩头,正往内陆推进,脚步声与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像闷雷滚过地面。甲副帅见状,立刻带领残余部队冲破火力网,在离水帘洞仅十里的竹林降落,竹叶被震得簌簌落下,如绿色的雪花,却刚落地便被埋伏的猴子们围住,双方瞬间陷入混战,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竹枝断裂的“咔嚓”声与惨叫声此起彼伏。

此时的花果山,真真是腹背受敌。海上有乙副帅的水师步步紧逼,战船的炮口仍在喷吐火舌,炮弹落在水中炸起的水柱如白色巨伞;陆地有玄女的先锋部队与甲副帅的骑兵两面夹击,喊杀声震耳欲聋,连山体都仿佛在微微颤抖。

枪炮声、爆炸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仿佛要将整座山掀翻,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与血腥气,令人作呕,连飞过的海鸟都忍不住盘旋着呕吐。

云端上,一个老神仙捻着花白的胡须长叹,山羊胡上沾了点露水,声音中带着感慨:“花果山若能撑过今日,老夫以后便改口称‘孙大圣’,再不叫那‘泼猴’二字。”

猪八戒急得直跺脚,钉耙在云头上划出浅浅的痕迹,鼻子里哼哧哼哧地喘着:“那是自然!俺猴哥的本事,岂是他们能比的?这些猴子们也个个是好样的!”

他的大耳朵因激动而扇个不停,差点扇到旁边的沙僧。

沙僧望着下方惨烈的战局,眉头拧成疙瘩,声音低沉得像从地底传来:“只是这代价……太惨重了。”

就在这时,孙悟空手持金箍棒冲到阵中。

他身上的锁子甲已被鲜血染红,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凝固的血痂蹭在岩石上留下暗红的痕迹,双目赤红如燃,仿佛有两团火焰在燃烧,所过之处,敌兵无不筋断骨折,惨叫连连,金箍棒带起的罡风甚至吹断了旁边的小树。

玄女见状,厉声喝道,声音穿透嘈杂的战场,带着金属般的质感:“给本尊冲!退后者,斩!”

她的战袍下摆已被划破,露出的胳膊上划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顺着手臂滴在地上,连成一条红线。

女土蝠在云端轻叹,翅膀微微颤抖,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玄女娘娘这是铁了心要破山了,她多少年没这般动怒了?想当年征讨蚩尤,也不过如此。”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突然,千里眼指着一处山坡,惊得说不出话,手指微微颤抖,连眼球都快瞪出来了。

众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只断了腿的老猴,胸前淌着血,染红了灰色的毛发,像块浸透了血的破布,正抱着一颗手雷,浑浊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异常明亮的光,像两颗即将熄灭的星辰。见十余名敌兵围上来,它竟咧嘴笑了笑,露出泛黄的牙齿,枯瘦的手指猛地扯掉了引线,手雷的引线“滋滋”地冒着火花,映亮了它满是皱纹的脸。

“轰——”

火光闪过,照亮了老猴脸上决绝的神情,也吞噬了周围的敌兵,炸起的泥土混合着碎骨飞溅到远处的树枝上。

云端上一片死寂,连风声都仿佛停滞了。众神仙倒吸一口凉气,几个年轻的小仙忍不住红了眼眶,悄悄别过头去,用袖子抹着眼角。太白金星捋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

可这仅仅是开始。

紧接着,密林里传来第二声爆炸——那是一只年轻母猴,背上还背着熟睡的小猴,毛茸茸的小家伙被母亲用布条牢牢绑在背上,此刻还砸吧着嘴。为了掩护其他同伴撤退,她拉响了最后一颗手雷,眼中满是对孩子的不舍与对家园的守护,最后轻轻吻了吻孩子的额头。

第三声、第四声……每一次火光升起,都像一把重锤砸在众神心上,震得他们心口发闷。这些猴子里,有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也要扔出最后一块石头,拐杖上的铜环在临死前还“叮铃”响了一声;有刚成年的小猴,脸上还带着稚气,绒毛都没褪干净,却敢直面敌人的刀锋,用爪子挠向对方的眼睛;有背着药箱的医猴,放下药箱拿起了枪,枪托上还沾着草药的汁液。他们眼中都燃烧着同样的火焰,那是守护家园的决心,比任何火光都要明亮。

青霞素来刚强,此刻却不住地吸着鼻子,鼻尖红得像要滴血,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可泪珠还是顺着脸颊滚落,砸在云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紫霞早已扑进女娲怀里,肩膀抽噎着颤抖,声音带着哭腔:“女娲娘娘,他们明明知道这只是演练……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不值得啊……”

女娲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眼中也泛起了水光:“为了胜利,为了守住家。”

她顿了顿,望着下方那片火海,声音中带着一丝敬畏,“万物皆有灵性,今日这场仗,我也算开了眼界。这股子韧劲儿,便是神佛也未必及得。”

扭过头时,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在晨光中闪着微光,滴落在云头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玉帝长叹了口气,声音沉重如铅:“这才是战争本色,残酷,却也真实。没有牺牲,何来守护?”

他的龙袍衣角在风中微微飘动,神情肃穆。

王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微微晃动,她却异常坚定地说:“花果山赢定了。这般舍生忘死,天地都为之动容,岂能不胜?”

她的凤冠上的珍珠反射着晨光,亮得有些刺眼。

战场上,孙悟空早已杀红了眼。他看着那些熟悉的身影在火光中消失,心中的怒火与悲痛几乎要将他撕裂,金箍棒挥舞得更快,带起阵阵罡风,将旁边的岩石都砸得粉碎。

他如同一道金色旋风,在敌阵中横冲直撞,嘴里只有一句话,嘶哑却坚定:“这是俺老孙的家——拼了命也得保住!”

孙彩猊眼角的余光瞥见白贞莹被七八个敌兵围困在青灰色巨石后,她素白的战袍已被血污浸透,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淌血,染得石面斑驳如红梅。

他喉头滚动,猛地咬碎牙间的血沫,手中的乾坤灵幻棒划破晨雾,带起的劲风掀飞了脚边的碎石。

“贞莹——!”

他嘶吼着冲过去,棍棒精准地打飞一名敌兵,鲜血溅在他脸颊的绒毛上,他却浑然不觉。五彩石神棍在掌中灵活翻转,不断的格挡武器或击杀敌人。

硬生生在密不透风的包围圈中撕开一道血路,棍头点地时溅起的血珠落在白贞莹脚前,他喘着粗气吼道:“贞莹,快突围!往东侧竹林跑,那里有我们的人!”

白贞莹咬着下唇,借着孙彩猊挡在身前的瞬间,长戈横扫逼退左侧敌人,足尖一点跃上巨石,正要翻身跃出,却见十余名敌兵如饿狼般从侧面扑向孙彩猊,长刀在晨光中划出六道寒光,直取他后背心。

“小心!”她失声惊呼,长戈回援却已不及。

“别过来!”

孙彩猊猛地回头,眼中血丝如网,嘶吼声震得周围树叶簌簌作响。他刻意侧身让过要害,却没防住右侧劈来的长刀——那刀带着破风之声,“噗嗤”一声砍进他的右臂,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喷出鲜血,染红了半边银甲,顺着甲胄缝隙滴落在地,汇成一小滩猩红。

剧痛让他浑身一颤,灵幻棒险些脱手。他却死死攥紧棍身,用尽全力将其扫飞,借着反作用力转身面对白贞莹。

剧痛扭曲的脸上突然漾开一丝温柔,像春日融雪时的暖阳,他望着她胸前那枚玉吊坠——那是昨日黄昏他塞给她的,暖玉上刻着小小的“猊”字,他当时红着脸说“戴着它,就像我在你身边”。

此刻,他看着那枚在晨光中泛着温润光泽的吊坠,突然扯掉腰间的手雷,引线被指甲盖刮开的瞬间,“滋滋”的火花映亮了他带笑的眼睛。

“誓死保卫花果山!”他的声音因剧痛而颤抖,却比任何时候都响亮,像惊雷滚过山谷。

“不——!”白贞莹伸出手,却只抓到一片飞溅的血珠。

火光如莲花绽放,映亮了她惊愕的脸。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砸在胸前的玉吊坠上,顺着刻痕渗进“猊”字凹槽里。那玉明明是凉的,她却觉得烫得灼手,仿佛还带着孙彩猊最后握着它时的体温,带着他手心的汗味,带着他昨夜偷偷摩挲时留下的温度。

她僵在原地,长戈“哐当”落地。

直到敌兵的惨叫声将她惊醒,她才缓缓抬手抹掉眼泪,手背被泪水浸得发皱,指尖触到脸颊时,摸到的却是冰冷的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孙彩猊的。

她弯腰捡起长戈,戈尖拄地的瞬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如骨,连指节缝里都嵌进了泥土。

眼神骤然冷得像万年寒冰,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封的恨意,她嘶吼着冲向敌群,声音里带着泣血的悲愤:“我杀了你们——!”

长戈挥舞间带起的劲风,竟将旁边的小树拦腰斩断。

不远处的玄女正指挥士兵突破艮堡防线,眼角余光瞥见那片火光,手中的玄女剑猛地一顿。

她见过尸山血海,算过百万生灵涂炭,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打法——明明可以撤退,却偏要抱着敌人同归于尽;明明只是场演练,却赌上性命般决绝。那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像重锤,敲得她心头发颤,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让她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抖。

“玄女,你的死期到了!”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自身后响起,她仓促转身,只见孙悟空双目赤红如燃,金箍棒带着万钧之力砸来,棒风卷起地上的碎石,竟在她面前的地面犁出三道深沟。

“铛——!”

玄女剑仓促间格挡,两柄神兵相撞的瞬间,火星溅起三尺高,震得她虎口开裂,鲜血顺着剑柄滴落在地。她连连后退,玄色战袍被棒风扫得猎猎作响,直到后背撞上一棵老槐树才稳住身形。

孙悟空哪肯罢休,金箍棒顺势横扫,带着破空的锐啸直取她小腿。她急忙提气跃起,却还是慢了半步,棒梢擦着脚踝扫过,“咔嚓”一声脆响,她踉跄着跪倒在地,脚踝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你败了!”

孙悟空的声音如雷贯耳,棒尖直指她的咽喉,棒身上的纹路在火光中流转,映得他眼底的血丝愈发狰狞。

“没打死,不算败!”

玄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剧痛让她脸色惨白,却反而激起了骨子里的疯狂。

她趁孙悟空弯腰用藤条捆绑自己的瞬间,左手如闪电般探出,指尖精准地捏住他腰间手雷的插销,猛地扯了下来。

引线“滋滋”作响,她看着孙悟空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同归于尽的笑:“咱俩一块儿死,谁也跑不了!”

孙悟空却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笑容里带着洞悉一切的狡黠:“你以为眼前的是真身吗?”

玄女一愣,瞳孔骤然收缩——她这才发现,眼前的孙悟空虽然血污满身,衣袂翻飞间却没有影子!

“聪明!”她怒骂一声,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服。

火光如朝阳般骤然爆发,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半边天,将周围的山石、树木、尸体都染上了一层金红,连云端上的神仙都忍不住眯起了眼。

硝烟散去时,孙悟空的身影出现在三丈之外,手里捏着块从火中捡来的玄铁铭牌——那是玄女的帅印信物。

他高高举起铭牌,声音穿透战场上所有的嘈杂,如洪钟大吕般响彻花果山:“九天玄女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敌兵们循声望去,只见那枚刻着“九天”二字的铭牌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再看周围尸横遍野,猴子们个个红着眼扑上来,仿佛不知疼痛的修罗。

先前被同归于尽的打法吓破的胆,此刻彻底碎了。不知是谁先扔下了刀,“哐当”一声脆响像道命令,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兵器落地声响起,数万名敌兵纷纷跪倒在地,有的伏在地上发抖,有的望着天空流泪,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

就在此时,天空中响起白衣仙子的声音,清越如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演练结束。”

话音落下的瞬间,战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那些用神力凝成的敌兵如冰雪消融般渐渐消散,化作点点微光融入晨光;被炸毁的碉堡、炸断的树木、染血的土地,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连空气中的硝烟味都淡了下去。

而花果山的猴子们——包括那只断腿的老猴、护着幼崽的母猴、还有刚刚在火光中消失的孙彩猊——都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孙彩猊正挠着头朝白贞莹傻笑,右臂上的伤口早已不见,仿佛刚才的鲜血与剧痛都只是幻觉。猴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互相拥抱、捶打,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坚毅,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孙悟空站在一片狼藉尽褪的空地上,看着满身尘土的猴儿们,看着孙彩猊被白贞莹追着打,大概是怪他刚才太冲动,看着老猴被小猴子们围着问东问西,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笑声震得树叶哗哗作响,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砸在胸前的锁子甲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这笑里有胜利的狂喜,有对同伴安好的庆幸,更有对刚才那场“惨烈”的后怕——哪怕知道是演练,那种眼睁睁看着同伴消失的痛,是真的。

这场演练,花果山赢了。赢在那些甘愿以命相搏的守护,赢在那份刻入骨髓的家园之念,赢在每一只猴子心中那团永不熄灭的火焰——那火焰,比任何法术、任何兵法都更炽热,更能照亮绝境里的路。

赋词一首:

《满江红·花果山魂》

血浸岩扉,烽烟里、猿啼裂帛。

看不尽、断肢残甲,碎旗飘泊。

孤猴断臂擎雷火,母猿怀崽沉烟壑。

恨难平、长戈指苍穹,喉间血。

云头客,空扼腕;帐前将,徒惊愕。

叹丹心未改,寸土难夺。

金棒怒挥星斗转,玉簪轻划阴阳错。

待烟消、残梦醒来时,山河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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