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带着人返回城主府。书房内,气氛凝重。陈大疤很快便带着审讯结果前来复命,脸色铁青。
“风哥儿!”陈大疤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那杂种嘴硬得很!刑具上了几轮,只吐出来是收了城南‘黑虎帮’的钱,来制造混乱,拖延工期!至于谁通过黑虎帮指使的……咬死了说不知道!”
“黑虎帮?”凌风眉头微蹙。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似乎是盘踞在城南码头一带,以收保护费、欺行霸市为生的地痞流氓团伙。
“就是帮下三滥的泼皮无赖!”柱子在一旁啐了一口,满脸鄙夷,“领头的外号‘黑皮’,以前是赵麻子手下的一条恶狗!专干些欺压良善、拐卖人口的勾当!赵麻子倒台后,他们消停了一阵,没想到贼心不死,竟敢干出这种事!”
“人呢?”凌风问,语气平静,却带着寒意。
“疤叔已经派了一队兄弟,由铁头带着,去抄他们的老窝了!”柱子连忙回道,“保证一个都跑不了!”
“嗯。”凌风点头,“审出幕后主使。黑虎帮,不必再存在了。”
“明白!”陈大疤独眼中凶光一闪,重重抱拳。他深知凌风话中的意思——不仅仅是抓捕,而是彻底铲除。
“安置区的建设,不能停。”凌风看向一旁候着的老拐,“进度如何?”
“快!快着呢!”老拐拄着拐杖,脸上因刚才的惊险而残留的苍白迅速被兴奋取代,“地基基本都夯实了!木料石料供应充足!严格按照您画的规划图来,横平竖直,整齐得很!照这个速度,再有个十来天,第一批联排屋舍就能上梁封顶,很快就能住人!”
“好。”凌风取过一张早已写好的名单,递给老拐,“按这个顺序。第一批入住的,优先家中确有老弱妇孺需照料者、有一技之长的工匠、郎中。名单公示,若有异议,可来府衙申诉。”
老拐双手接过名单,仔细看了一眼,连连点头:“风哥儿考虑周全!仁义!我这就去张榜安排!”
“还有,”凌风叫住他,又取出一张小小的草图,“在安置区中央,靠近水井的那片空地上,按此规制,盖一座学堂。延请城中识字明理、愿意教导蒙童的先生。所有适龄孩童,皆可入学,暂不收取费用。”
“学……学堂?”老拐再次愣住,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这……风哥儿……这盖学堂……请先生……可是要花不少银钱……而且那些流民的孩子……”
“银钱从我私库出。”凌风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孩子识字明理,将来方能真正安身立命,于城于家,皆是长远之计。去办吧。”
“是!是!”老拐心中震撼无以复加,只能连连应声,晕晕乎乎地退了出去。盖房、分地、免税、如今还要办学堂……这位年轻城主的手笔和心思,一次次超出他的认知。
“小风!”凌慧端着一碗冰镇过的绿豆汤轻轻走进书房,放在书案上,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忙了半晌,喝点水歇歇吧。”
“嗯。”凌风端起碗,喝了一口。清甜冰凉,沁人心脾。
“念儿……这两天老是念叨舅舅……”凌慧低声说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晚上哄睡时……总问舅舅什么时候回去……”
凌风端着碗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放下碗:“近些天有些忙,晚上我会回去看她。”
“好。”凌慧点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凌风那平静无波、深不见底的眼眸,终究还是将话咽了回去,默默退出了书房。
书房内重归寂静。凌风踱步至窗边,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和城中渐次亮起的灯火。蛊虫母体在空间内与他精神相连,传递来对整个黑石城愈发清晰的感知脉络——流民安置区的建设热火朝天,城卫军的巡逻井然有序,商会店铺在平价令下正常营业……一切,似乎都在沿着他规划的轨迹稳步前行。
然而,那股潜藏在暗处的恶意,并未因拔除一个黑虎帮而彻底消失。它如同狡猾的毒蛇,只是暂时缩回了洞穴,依旧在暗中窥伺。
他意念微动,与空间内的蛊虫母体深度沟通:“扩大感知范围,重点监控商会、粮行、药铺核心人员宅邸,以及……所有与原七杀军、慕容枭、钱万通有牵连的旧部。”
一股无形却浩瀚的精神力场,以城主府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悄然扩散,覆盖全城。蛊虫母体进化后的感知力极其敏锐,无数细微的情绪波动、能量气息、甚至隐秘的交谈碎片,都被捕捉、分析。任何异常的、带有恶意的精神涟漪,都难以遁形。
“灰灰。”
一直安静趴在角落阴影里的灰灰立刻抬起头,幽绿的狼眼在暮色中闪闪发光。
“随我去学堂选址看看。”凌风转身,向书房外走去。
凌风带灰灰来到学堂位置,经过众人不停努力,黑石城北,那片曾经荒芜、沟壑纵横的黄土坡地,如今已彻底换了人间。毒辣的日头依旧高悬,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但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死寂与绝望,而是热火朝天的生机与汗水蒸腾出的蓬勃气息。
一排排土坯房的骨架已然拔地而起,如同巨人初生的肋骨,粗壮的原木房梁横架在夯实得如同岩石般坚固的土墙上,在烈日下投下道道笔直的阴影。新鲜的、带着松脂清香的木料气味,与湿润的、深沉的泥土腥气混合在一起,在灼热的空气中交织、飘散,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心安的味道。
匠人们赤着古铜色的膀子,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吆喝着粗犷而富有韵律的号子,将一捆捆金黄色的、晒得干透的茅草用力甩上房顶,仔细铺设、绑扎。下面,许多流民妇孺抬着一桶桶和得稀稠适中的泥巴,用粗糙的手或简陋的木抹子,小心地将泥土填进土坯墙的缝隙里,再抹得光滑平整。汗珠从他们额角、鼻尖不断滚落,“噗嗤”一声砸进泥地里,瞬间便被饥渴的黄土吞噬,只留下一个深色的圆点。
坡顶那片最为平整开阔的地面上,已经用雪白的石灰粉清晰地撒出了方方正正、横平竖直的基槽线痕,勾勒出一座远比周围民居更为宽敞、规整的建筑轮廓。几个经验老到的石匠,正围着几块巨大的青石条,“叮叮当当”地挥动着锤凿,火星偶尔迸溅,石屑纷飞,精心雕琢着门槛石和柱础。
老拐拄着他那根磨得油光发亮的枣木拐杖,一瘸一拐地在石灰线外围来回踱步,眯着一双老眼,如同最苛刻的监工。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皱、边角磨损的图纸,时不时就蹲下身,将图纸铺在地上,对着石灰线比划又比划,嘴里念念有词。
“歪了!歪了半分!孙石头!你那眼珠子是喘气用的?老子撒的线看不见?!东南角那根础石!往回收半指!快!”老拐猛地直起身,扯着嗓子朝石匠头儿吼道,唾沫星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石匠孙石头忙得满头大汗,闻言赶紧放下重锤,小跑过来,陪着笑脸:“哎哟我的拐爷!您老这眼力真是这个!”他翘起大拇指,“半指!就半指!我都没瞧出来!这就挪!这就挪!”他转身招呼徒弟,“二狗!三驴!没听见拐爷发话?赶紧的!把础石给我挪正了!仔细你们的皮!”
“这可是学堂!”老拐用拐杖重重地戳着图纸上“学堂”那两个墨迹浓厚的大字,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城主大人亲口交代!头等大事!将来娃娃们开蒙启智、念圣贤书的地方!金贵着呢!地基差一丝,墙歪一线,那都是要天打雷劈的!马虎不得!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孙石头连连躬身,脸上堆满了敬畏和郑重,“拐爷您放一百个心!我孙石头干了半辈子石匠,这点分寸还能没有?保证给娃娃们起一座结结实实、堂堂正正的学堂!风雨百年都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