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凌风都带着黑甲卫清扫黑石城的不安定分子,处理城内事务,好不容易处理的差不多了,结果城外又出问题了!
随着黑石城外流民越集越多,粮食消耗完的民众没有吃的,只得聚集在粮仓外围,希望官府能发点救命粮!
此时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溃堤的蚁群,密密麻麻地拥挤在粮仓那两扇紧闭的、包着厚铁皮的仓门之下。
人群躁动不安,推搡着,哭喊着,咒骂声、哀求声、孩童虚弱的啼哭声……各种绝望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而混乱的声浪,冲击着粮仓厚重的墙壁和守卫们紧绷的神经。
破衣烂衫,面黄肌瘦,许多人的眼睛因长期的饥饿而深深凹陷,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对食物的绿油油的渴望。
那从厚重门缝里丝丝缕缕飘散出来的新粮特有的气息香味,对于这些肠胃早已被草根树皮刮得生疼的流民来说,不啻于最残酷的折磨,勾得人心底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爬挠。
“开门!开门啊!求求你们了!”
“官爷!行行好!给口吃的吧!娃……娃快不行了!”
“饿死也是死!砸开门抢也是死!跟他们拼了!”
“对!拼了!开门!”
人群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前排的人被后面的人浪推挤着,不断撞击在仓门和守卫组成的单薄防线上。
十几个穿着新发不久、已被汗水浸透的黑色皮甲、手持长枪的城卫军兵丁,拼尽全力用身体和交叉的长枪杆死死抵住不断向前涌动的人潮。他们脸色发白,嘴唇干裂,胳膊因持续用力而剧烈颤抖,汗水顺着额角不断淌下,迷住了眼睛。为首的伍长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声音早已劈哑变形:“退后!都他妈给老子退后!粮仓重地!严禁靠近!再往前挤……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哈哈哈!”人群里,一个瘦高得像根麻杆、眼窝深陷、颧骨高耸的汉子猛地发出凄厉的惨笑,他挥舞着干枯的手臂,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尖利刺耳,“来啊!杀啊!朝这儿捅!反正也是饿死!早死早超生!总比眼睁睁看着老娘孩子饿死强!你们这些官老爷的狗腿子!粮仓里堆满了粮食!却看着我们活活饿死!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放你娘的狗臭屁!”伍长气得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粮仓还没清点完毕!城主大人有令……”
“清点?又是清点!都清点三天了!一粒米都没见着!”另一个满脸污垢、抱着个奄奄一息孩子的妇人哭喊着打断他,“我看就是你们这些黑心的!又想克扣!又想贪墨!和那赵麻子钱万通一路货色!拿我们的救命粮去填你们的无底洞!”
这话如同火星掉入了滚油锅,瞬间点燃了流民心中积压已久的绝望和愤怒!
“贪官!狗官!”
“开门!不开门就砸开它!”
“抢粮!抢啊!”
人群彻底疯狂了!哭喊声、咒骂声、咆哮声汇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前面的人被后面的人浪猛地向前一推!防线瞬间告破!几个兵丁被撞得东倒西歪,长枪脱手!眼看一场流血踩踏的惨剧就要发生!
“妈的!反了!真反了!”那伍长眼睛都红了,眼看局势失控,下意识地抡起手中的枪杆,朝着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瘦高汉子狠狠砸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清冷、并不如何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一切嘈杂、直抵人心的威严断喝,如同九天落下的冰泉,骤然在场中炸响!
所有人,无论是疯狂前冲的流民,还是准备暴力弹压的兵丁,动作都猛地一僵!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喧嚣的声浪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下意识地齐刷刷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粮仓侧面一处地势较高的土坡!
只见土坡之上,不知何时,悄然屹立着一群人!为首者,一身玄黑色劲装,腰悬一柄样式古朴的短刀,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眼神深邃如寒潭,正是黑石城的新主人——凌风!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自带一种无形的力场,将周围的燥热与混乱都排斥开来。
他的身后,左侧是独眼狰狞、按刀而立、浑身散发着百战老兵煞气的陈大疤!右侧是肌肉贲张、眼神锐利、如临大敌的柱子和铁头!再后面,则是一队整整十二名全身覆盖在幽黑陨铁重甲之中、连面部都隐藏在狰狞面甲之后、如同从地狱中走出的黑魇卫!他们肃立无声,眼神透过面甲缝隙冰冷地扫视着下方,那股凝聚如实质的、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恐怖杀气,如同冰风暴般席卷而下,瞬间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人群彻底噤声!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连那最激动的瘦高个也下意识地缩回了脖子,脸上闪过一丝恐惧。那高举枪杆的伍长更是僵在原地,进退不得,冷汗涔涔而下。
“风哥儿!您……您可算来了!”老拐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狼狈不堪地从人群后面挤了过来,擦着满头的冷汗,声音带着哭腔,“再晚一步……就要出大乱子了!这些流民……都快饿疯了……”
凌风没有理会他,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坡下那黑压压一片、鸦雀无声的人群。他看到了那一张张因长期饥饿而扭曲蜡黄的脸庞,那一双双深陷眼窝中交织着绝望、疯狂、以及一丝残存希冀的眼睛。他看到了妇人怀中那饿得只剩一把骨头、连哭喊力气都没有的孩子,看到了拄着木棍、摇摇欲坠、眼神浑浊的老人,看到了半大的孩子啃着脏兮兮的手指头,嘴角流着涎水……
“疤叔。”凌风的声音平静无波,打破了死寂。
“末将在!”陈大疤上前一步,抱拳沉声应道,独眼警惕地扫视着下方,肌肉紧绷。
“开仓。”凌风吐出两个字,清晰无误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开仓?!”老拐差点跳起来,也顾不上尊卑了,急声道,“风哥儿!三思啊!粮仓……粮仓还没彻底清点盘核完毕!账目也没完全厘清!钱万通那老狐狸肯定做了手脚!现在开仓……万一数目对不上……而且……而且这么多人!一旦失控……”
“开。”凌风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斩钉截铁的决断力,目光冷冷地扫了老拐一眼。
陈大疤再无丝毫犹豫,猛地转身,朝着粮仓大门方向厉声吼道:“城主有令!开仓!”
“遵命!”守卫粮仓的黑魇卫和城卫军轰然应诺!
“嘎吱——吱呀呀——!”
沉重无比、需要数名壮汉才能推动的包铁仓门,被黑魇卫合力缓缓推开!顿时,一股更加浓郁、更加诱人的新粮香气如同实质般汹涌而出!阳光下,甚至可以看见仓内堆积如山的麻袋和那金灿灿的谷物!
“粮!是粮食!”
“真的开仓了!”
“老天爷开眼啊!”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无数双眼睛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吞咽声!人群再次向前涌动,但这一次,却被黑魇卫那冰冷的目光和更加严整的防线死死挡住。
“排队!”柱子猛地踏前一步,声如洪钟,如同炸雷般响彻全场,“都他妈给老子听好了!排队!按顺序来!谁敢插队!谁敢拥挤哄抢!老子认得你!手里的棍子可不认得你!”他挥舞着手中儿臂粗的军棍,脸上横肉抽搐,煞气逼人。
“排队!听见没有!排队!”铁头带着一队如狼似虎的城卫军,手持棍棒冲入人群边缘,连推带搡,大声呵斥,强行将混乱的人群梳理成一条歪歪扭扭、蜿蜒曲折的长龙。虽然依旧推搡不断,抱怨四起,但在绝对武力的威慑和即将得到食物的希望驱动下,秩序总算勉强建立起来。
“搭棚!架锅!”凌风继续下令,语速平稳,条理清晰。
老拐见状,知道已无法改变,只得咬牙一跺脚,招呼着带来的几个伙计和部分稍微冷静下来的流民中的青壮,在粮仓门口的空地上迅速忙碌起来。很快,几个简陋却足够遮阳的草棚被支了起来。柱子带人抬来几口巨大的行军铁锅,架在临时用石头垒起的灶台上。铁头则指挥着兵丁和流民青壮,从刚打开的粮仓中扛出一袋袋沉甸甸的糙米,“哗啦啦”地倒入锅中。清水被迅速注入,干柴塞入灶底,火石敲击,火焰升腾。
“熬粥。”凌风看着锅中翻腾的米和水,补充了一句,“熬得稠点。”
“是!熬稠粥!”老拐大声重复着命令,亲自挽起袖子,拿起一根巨大的木棍,费力地搅动起锅里的米水,确保不会粘锅。
很快,锅里的水开始翻滚,米粒在沸水中上下沉浮,白色的蒸汽混合着浓郁的米香弥漫开来,勾动着每一个人最原始的食欲。队伍中响起一片巨大的、难以抑制的吞咽口水的声音,无数道目光死死盯着那几口逐渐变得粘稠、冒着诱人热气的粥锅,仿佛那就是生命的全部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