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把通讯板放在桌上，屏幕还亮着燃料库的监控画面。王海被押走前的那个眼神，像根刺扎在他脑子里。他没动，盯着画面看了足足一分钟，然后转身走向主控台。
“调过去十二小时的所有日志。”他说，“巡逻记录、维修报告、通讯中断时间点，全部汇总。”
张宇已经坐在操作位上，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几秒后，三块副屏同时亮起，数据流开始滚动。
“你怀疑还有漏网的？”张宇头也不抬。
“不是怀疑。”陈渊靠在桌边，“是肯定。刚才那场乱子太整齐了，像是专门演给我们看的收尾戏。”
张宇停下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是说……有人想让我们以为事情结束了？”
“不然呢？”陈渊冷笑，“一个燃料库就想动摇整个基地？他们真那么蠢，早该被清理出去了。可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动手，节奏卡得刚刚好——我们刚抓完人，警报一解除，所有人松一口气，这时候才是最危险的。”
张宇沉默两秒，重新低头敲字。“我加个过滤条件，把所有‘已处理’标记的异常事件再筛一遍。”
几分钟后，屏幕上跳出三个高亮区域。
东区地下输能管道：三天前报修过一次渗压问题，维修日志显示“临时封堵”，后续无复查记录。
西哨站雷达覆盖：每日凌晨四点十五分到四点十九分存在信号断层，系统标注为“设备轮检”。
北面通讯塔：四十八小时前曾触发入侵警报，安保人员到场后判定为“误报”，未做深度排查。
“这三个地方。”陈渊指着屏幕，“都是死角。平时没人注意，出事时又来不及反应。”
张宇点点头：“而且全连着主网。要是有人在里面动了手脚，咱们现在用的每一行数据，都可能是假的。”
“通知舰队将领，十分钟后作战会议室集合。”陈渊直起身，“这次不开视频会，必须当面谈。”
十分钟后，七名将领陆续到场。有人穿着作战服直接赶来，还有人军靴都没穿正，显然是从休息区被叫过来的。
“陈队，这大半夜的，又有情况？”一名中年将领坐下就问。
“不是半夜。”陈渊站在投影前，“是早上六点二十三分。你们很多人昨晚没睡，我知道。但接下来我说的事，关系到接下来能不能继续睡觉。”
他按下遥控器，地图展开，三大风险点被红圈标出。
“先说东区管道。它负责向三个前沿哨站供能，一旦被切断，那边的防御系统会在十二分钟内瘫痪。而维修通道狭窄，只能单人通行，谁去抢修都得挨打。”
“那派人守着不就行了？”另一人插话。
“守不住。”张宇接道，“管道全长八百米，有十七个检修口。敌人不用炸，只要在任意一点注入阻断剂，整条线就得停摆。我们的人赶过去，至少要七分钟。”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第二个，西哨站雷达。”陈渊切换画面，“每天那四分钟断层，看着不多，够一架隐形运输舰溜进来。上次海盗偷袭，就是从这个空档摸到大气层边缘的。”
“系统不是升级过了吗？”有人皱眉。
“升级了，但老设备撑不住新程序。”陈渊看向角落的技术官，“你们自己写的备注：‘建议更换核心模组’，写了半年，批文还没下来。”
那人脸一红，没说话。
“第三个，北面通讯塔。”陈渊语气沉了下来，“四十八小时前的入侵警报，你们记得吧？当时说是老鼠咬了线路。可林悦昨天查到，那段时间塔内监控被人手动关闭了十分钟。”
众人脸色变了。
“谁干的？”有人问。
“不知道。”陈渊摇头，“但这个人现在可能还在基地里。也许穿着工装，也许拿着维修单，甚至……坐在某个会议室里开会。”
空气一下子紧绷起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一名老将开口，“咱们防线其实烂成这样？”
“不是烂。”陈渊平静地说，“是被人一点点啃出来的洞。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骂谁失职，而是赶紧补上。”
“怎么补？”那人追问。
“第一，东区管道两端加装双层闸门，二十四小时有人值守。第二，西哨站换备用雷达，哪怕性能差点，也不能再有断层。第三，北面通讯塔全面清查，所有权限账号重置，过去三个月的操作日志全部回溯。”
“这些资源从哪来？”后勤将领皱眉，“闸门要定制，至少三天才能送到。”
“不等了。”陈渊说，“拆b区废弃机库的防护门改装，尺寸差不多。雷达我去协调报废库存，今晚就能装。通讯塔这边，张宇带技术组亲自盯，发现问题当场处理。”
“你这是要全线重组啊。”老将缓缓开口，“部队刚打完一场内乱，现在又要调动，士气怎么办？”
“士气？”陈渊看着他，“你觉得让敌人打进基地，大家会更有士气？”
没人说话。
“我知道大家累。”陈渊语气缓了些，“我也想让大家歇两天。可刚才那一出，根本不是终点。你们想想，为什么王海敢拿引爆器？他凭什么觉得能吓住我？因为他背后有人告诉他——我们防不住。”
他扫视一圈。
“我不想再看到有人站在控制台前，手里拿着按钮，跟我说‘你输了’。所以现在，我们必须动起来。”
会议室静了几秒。
张宇忽然开口：“我已经拟好了调度清单。东区守备由第三营接管，西哨站交第二防空连，通讯塔这边需要六个技术人员轮班排查，名单可以马上定。”
老将叹了口气：“你说得对。再拖下去，真要出大事。”
其他人陆续点头。
“那就按计划来。”陈渊收起遥控器，“所有人回去安排，两小时内完成初步部署。我要看到每个点都有人在岗，每条指令都能落地。”
会议结束，将领们陆续离开。张宇留下没走，走到陈渊旁边。
“你还漏了一件事。”他说。
“哪件？”
“地下通道。”张宇低声说，“连接主基地和外围堡垒的那条密道，十年前建的，图纸早就丢了。最近三个月，有三次巡逻队报告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可每次去查都没发现异常。”
陈渊眯起眼。
“你怎么现在才说？”
“之前没证据。”张宇摊手，“但现在想想，反对派能这么准地找到能源节点下手，要么有内鬼，要么……他们走过那条路。”
陈渊沉默片刻，拿起桌上的通讯器。
“接工程组老王。”
几秒后，对方接通。
“老王，我是陈渊。你们组有没有人去过基地下面的旧通道？就是通往F7堡垒那条。”
“哎哟！”老王声音一下子提高，“你咋提这个？上周我还跟小李说过这事呢！那地方潮得很，管道锈了一大片，前几天我路过听见里面有动静，还以为是野狗。”
“你进去看过吗？”
“没敢深进，就走了二十多米。尽头有个铁门，锁死了，上面贴着‘禁止入内’的条子。可那锁……是新的。”
陈渊眼神一凝。
“新的？”
“对啊，看着锃亮，跟周围破墙完全不像一回事。”老王啧了一声，“我还纳闷呢，谁闲着没事给个废通道换锁？”
陈渊握紧了通讯器。
“你记一下位置，别告诉别人。今晚十二点，我亲自去看。”
挂掉通讯，他转头看向张宇。
“这条通道，必须查。”
“可它不在防御体系里。”张宇皱眉，“没人管，也没登记。”
“正因为它没人管。”陈渊说，“才最容易被人用。”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一条虚线。
“如果有人从外面进来，走这条道，可以直接绕到能源中心背面。不需要强攻，不需要火力掩护，悄无声息就能把我们掀翻。”
张宇倒吸一口冷气。
“你是说……刚才那场内乱，只是 distraction？”
“说不定。”陈渊声音低下去，“真正的杀招，还在路上。”
他拿起笔，在地图上圈出那个铁门的位置。
“今晚我去看看。你帮我准备两件事：一套轻型探测仪，还有一个能切金属锁的工具包。”
“你要一个人去？”
“不。”陈渊摇头，“太显眼。你找两个信得过的兵，穿工装，装成巡检的。就说去查管道渗漏。”
张宇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陈渊叫住他，“别用常规频道联系。从现在起，所有涉及这条通道的消息，都用手写纸条传。”
张宇顿了一下，明白过来。
他点点头，快步离开。
指挥室只剩陈渊一人。他站在地图前，盯着那个被圈出的点，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窗外天色渐亮，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他知道，有些事，正在暗处慢慢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