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一脚踹开指挥室的门，背靠着墙喘了口气。那台蜘蛛形机甲正从走廊尽头缓缓爬来，八条机械腿在金属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驾驶舱里的脸和灰袍人一模一样，但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情绪。
他刚想后退，通讯频道突然响起张宇的声音：“别靠近那东西，那是分身系统！主意识可以同时操控多个载体。”
“我知道。”陈渊压低声音，“刚才那个灰袍人说了，他只是个节点。”
“不止是节点。”张宇语气沉了下来，“我刚调出基地底层数据，这地方根本不是指挥中心，是个意识复制工厂。他们在批量制造这种‘人’。”
陈渊皱眉：“你是说，那家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
“更准确地说——是一个意识，在不同身体里来回切换。”张宇顿了顿，“而且每个载体都联网，只要有一个活着，他就没死。”
头顶传来金属摩擦声，蜘蛛机甲已经爬到门口，腿部武器模块开始充能。陈渊迅速翻滚到控制台下方，躲过第一波扫射。
“听着，”张宇继续说，“他们的势力结构很特别。没有上下级，也没有命令链。所有人共享同一套思维模式，行动完全同步。你打倒一个，其他立刻就知道你怎么出手。”
“跟蜂群似的？”陈渊一边拆下控制面板上的电源线一边问。
“比蜂群还麻烦。蜂群还有个蜂王发号施令，他们是每一个都是蜂王，也都是工蜂。”
又一轮火力倾泻下来，控制台冒出火花。陈渊抬手挡住飞溅的碎片，手腕被划了一道口子。
“那你告诉我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见一个杀一个吧？”
“关键不在杀多少。”张宇说，“在于他们怕什么。”
“怕什么？”
“断联。”张宇语速加快，“我查到了他们的弱点——一旦脱离网络连接，复制体就会失去主意识同步，变成独立个体。这时候他们会混乱，甚至自相残杀。”
陈渊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上的数据接口，一根粗大的光缆正连接着中央主机和外部卫星阵列。
“你是说，切断信号？”
“对。但这不是普通信号，是量子纠缠通信，物理断开都没用。必须用反向脉冲干扰，让信息传不进去。”
“得有人在主机端操作？”
“没错。而且只有三分钟窗口期。等系统检测到异常，会自动重启防火墙。”
陈渊摸了摸工具包里的信号发生器，这是小李之前留下的备用设备，功率勉强够用。
“你有计划了？”张宇听出他呼吸节奏变了。
“你说他们怕断联。”陈渊冷笑一声，“那我就让他们全都‘掉线’。”
他猛地拉开地板检修口，钻进下方通道。这里布满管线和散热管，空气闷热。他手脚并用地往前爬，耳机里不断传来张宇的指引。
“左转，前面有个维护舱。打开盖板能看到主控光纤。”
“看到了。”陈渊伸手拨开遮挡物，“就是那根蓝边的？”
“对。旁边红色按钮是紧急隔离阀，按下去能切断局部供电，但只能维持四十秒。你得在这期间完成脉冲注入。”
“四十秒够了。”
他掏出信号发生器，接上调试线。屏幕亮起，进度条开始加载反向协议。
“等等。”张宇忽然说，“我刚发现一件事。这些复制体虽然共用意识，但每次切换载体都会产生微小偏差。就像复印文件，印多了字迹会模糊。”
“什么意思？”
“他们不是完全一样的。有些人已经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只是还没表现出来。”
陈渊动作一顿：“你是说，里面可能有人不想干了？”
“有可能。特别是那些被派去前线的。离核心越远，受控越弱。”
“所以……我们不只是在打架，还在挑拨内讧？”
“聪明。”张宇笑了，“你要是能在断联瞬间放出一段诱导信息，说不定能让部分复制体倒戈。”
陈渊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忽然想到什么：“之前那个灰袍人，临死前说自己不需要肉体。但他还是用了身体跟我们对话。”
“说明他对碳基形态还有执念。”张宇分析道，“哪怕嘴上说着进化，其实还是在意和人类交流的方式。这种矛盾心理，就是突破口。”
“也就是说，他嘴上说要毁灭旧秩序，实际上还想当‘人’？”
“差不多。一个不想做人的人，不会费劲搞这么多仪式感十足的演讲。”
陈渊咧了下嘴：“装逼遭雷劈，这话放哪儿都灵验。”
他按下准备键，进度条进入最后十秒倒计时。
“三分钟后我会触发隔离阀，到时候全区域断电。你那边准备好接收混乱信号了吗？”
“早就等着了。”张宇说，“我已经黑进附近三颗中继卫星，随时能把干扰波扩散出去。”
“好。等我信号。”
倒计时归零，陈渊深吸一口气，按下红色按钮。
嗡——
整个通道瞬间陷入黑暗。应急灯闪了几下才亮起红光。主机风扇停转，管线中的液体流动声也消失了。
他迅速将信号发生器接入光纤端口，启动脉冲程序。屏幕上跳出提示：【反向注入开始，预计耗时28秒】
上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蜘蛛机甲似乎察觉到了异常，正在四处搜索。
“快点，快点……”陈渊盯着进度条，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地面。
一半的时候，耳机里传来张宇的声音：“有效果！外围两个哨站的复制体已经开始互相攻击！他们真的乱了！”
“不止是外围。”陈渊忽然发现监控画面里闪过一道身影。那人穿着同样的灰袍，却举枪射杀了同伴，然后朝着主控室方向跑去。
“有人叛变了。”他说。
“别管他。”张宇提醒，“专注手头的事。还有十五秒。”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剧烈震动。蜘蛛机甲发现了检修口位置，一条机械腿直接砸了下来。
水泥块簌簌掉落，陈渊本能地护住设备。屏幕一闪，进度条卡在了89%。
“操！”他重新插紧接口，心跳加速。
“十秒。”张宇冷静报时。
上方的机甲再次举起腿，准备彻底摧毁这个出口。
陈渊咬牙，一把扯下背包里的备用电池，直接怼进信号发生器背面。机器发出刺耳的嗡鸣，进度条猛地跳到100%。
【注入完成】
下一秒，整栋建筑的灯光疯狂闪烁。所有监控画面同时黑屏，又瞬间恢复。蜘蛛机甲的动作戛然而止，八条腿僵在半空。
“成了？”陈渊喘着气。
“不止。”张宇声音带着惊讶，“你看最新传回的画面。”
他调出屏幕。只见原本整齐划一的复制体队伍，此刻正分成两派对峙。有人高喊“清除叛徒”，有人则怒吼“我们不该被操控”。
而在人群中央，那个逃跑的灰袍人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和别人一模一样的脸，声音却完全不同。
“我不是程序。”他说，“我是第一个醒过来的人。”
陈渊刚想回应，忽然感觉脚边有动静。低头一看，一根断裂的光纤正在微微颤动，像是被人从另一端拉动。
他顺着线路望去，尽头通向地下更深处的管道井。
那里原本应该是封闭的维修区，但现在，井盖已经被掀开了一条缝。
一股冷风从下面吹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