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口那根闪着红光的线缆垂下来一截,像根断了的神经。
陈渊没动,但手指已经摸到了工具包里的绝缘钳。林悦往后退了半步,脚跟碰到了门框,发出轻微的磕响。张宇则直接蹲下,从随身袋里掏出一个信号干扰器,贴在墙边启动。
“不是船体原装线路。”陈渊盯着那根线,“走线方式太规整,像是后期加装的监控回路。”
“还能传数据?”林悦压低声音。
“不一定在传输,但它一直通电。”陈渊伸手靠近,没碰到就感觉到微弱的震动,“有频率脉冲,每隔七秒一次。”
张宇抬头:“和刚才医疗日志被删除的时间间隔一样。”
三人对视一眼,没人说话。
李芸站在病床旁,脸色有点发白。她慢慢把记录板塞回抽屉,然后走到通风口下方,仰头看了几秒。
“以前没有这个。”她说,“我每天检查通风系统,要是多出一根带电的线,不可能发现不了。”
“说明是最近才接进去的。”陈渊打开手腕上的便携扫描仪,“要么有人偷偷上来过,要么……这船自己长出来的。”
林悦翻了个白眼:“你别吓人啊,船又不是蘑菇,还能自己发育?”
“曙光号的设计很老。”张宇站起身,“但用的是初代智能架构,具备基础自学习能力。如果主控系统被人动过手脚,它确实可能‘主动’添加外部连接。”
陈渊蹲下,用钳子夹住线缆外皮轻轻一拉,接口处露出一小截焊点。
“手工焊接,手法熟练。”他皱眉,“而且用了抗干扰涂层,一般探测仪扫不出来。”
“谁会干这种事?”林悦问。
“想看我们在干什么的人。”陈渊收起钳子,“或者,想知道谁看过那份维修日志的人。”
空气安静了一瞬。
李芸忽然开口:“你们说的那个技术顾问……他离开前,确实去过通风层。”
“老吴待的地方?”林悦挑眉。
“对。”李芸点头,“那天他拿着一个黑色盒子,从核心舱出来后直接进了b区管道。我在监控里看到的,但他权限太高,画面三秒后就被屏蔽了。”
陈渊立刻看向张宇:“能恢复那段录像吗?”
“试试。”张宇拿出数据接口,插进墙上的检修端口,“但这船的存储系统残缺不全,很多区域只能读到碎片。”
屏幕亮起,进度条缓慢爬升。
几秒钟后,一段模糊影像跳了出来:昏暗的管道内部,一个人影弯腰进入狭窄通道,手里提着一个方形金属箱。镜头晃了一下,拍到了他的侧脸——戴眼镜,左耳有一颗黑痣。
“是他。”李芸低声说。
影像到此中断。
张宇拔出接口:“后面的数据被物理擦除,不是系统删除,是有人拆开硬盘手动烧录的。”
“所以真相藏在通风层。”陈渊站起身,“老吴躲在那里,不是为了避难,是为了守着什么东西。”
林悦搓了搓手臂:“那我们现在上去,岂不是要跟他正面撞上?”
“不一定非得硬闯。”张宇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装置,“我带了微型探针,可以顺着管道送进去,远程拍摄。”
“聪明。”林悦笑了,“比我们脑袋卡在管子里爬强多了。”
陈渊却没笑。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那阵抽动又来了,比之前更明显。
他迅速从工具包里取出李芸给的监测仪,夹在指尖。
屏幕亮起,波形图跳了几下,突然爆出一串密集信号。
“又来了?”林悦凑过来。
“频率更高了。”陈渊盯着数据,“上次是短暂共鸣,这次像是……持续接收。”
李芸皱眉:“你是不是接触过什么新东西?”
“只有公共日志。”陈渊摇头,“但我刚碰了这根线。”
“你是说——”林悦瞪大眼,“这玩意儿不仅能偷看我们,还能往你脑子里塞东西?”
“有可能。”张宇快速检查干扰器状态,“它发射的是低频脉冲,正好落在人类脑波敏感区间。长期暴露,可能会引发神经同步现象。”
“就像发病的人那样。”李芸补充。
陈渊关掉监测仪,深吸一口气:“那就不能等了。必须马上进通风层,找到源头。”
“可上面危险。”林悦说,“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埋伏?”
“再危险也得去。”陈渊背上工具包,“这船的问题不在病人,而在背后操控一切的东西。如果我们不切断它,下一个烧坏脑子的,就是我们。”
三人准备出发,李芸却拦在门口。
“等等。”她从衣服内袋掏出一张折叠的纸片,“这是周临留下的最后一张手绘图,画的是通风层的隐藏结构。他说这里有个备用终端,能绕过主系统直接访问原始日志。”
陈渊接过图纸,展开一看——密密麻麻的线条中,有一个标红的房间,写着“隔离协议室”。
“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张宇眯眼细看。
“因为它不在官方设计图里。”李芸说,“是后来加建的,位置正好在引擎室正上方。”
陈渊记下坐标:“谢谢。”
“别谢得太早。”她看着他,“周临写了一句留言:‘看到这里的,别相信你眼睛看到的。’”
林悦撇嘴:“这话听着更让人头皮发麻。”
一行人离开医疗室,沿主通道向垂直梯井移动。途中经过一间废弃的工程间,门虚掩着,里面堆满报废零件。
陈渊路过时脚步一顿。
他回头看了眼,又走近几步。
“怎么?”林悦问。
“这扇门。”陈渊伸手推了推,“轨道上有新鲜划痕。”
他蹲下,从地上捡起一块碎金属片,边缘整齐,像是被激光切割下来的。
“这不是自然脱落。”他说,“有人最近拆过这里的设备。”
张宇用手电照向角落,发现墙角有个小孔,直径约两厘米,深处泛着金属反光。
“穿线孔。”陈渊摸了摸,“新打的,边缘还没氧化。”
林悦啧了一声:“又是搞监控那一套?”
“不止。”陈渊掏出探测笔伸进去,仪器滴滴作响,“这里面连着主电源线,但负载极低,不像是供电用的。”
“那是干嘛?”她问。
“窃听。”张宇低声说,“低功耗音频采集模块,能捕捉十米内的对话。”
陈渊站起身,环顾四周:“也就是说,从我们进船开始,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被听见了。”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那我们现在说的话呢?”林悦紧张地看了眼天花板。
“换个频道沟通。”张宇拿出三副骨传导耳机,分给大家,“接下来用加密线路传话。”
戴上耳机后,陈渊低声说:“看来对方一直在观察我们。而我们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计划之内。”
“所以李芸给图纸,是不是也是他们想让我们拿到的?”林悦问。
“有可能。”陈渊眼神冷了下来,“但我们没得选。就算前面是坑,也得跳进去看看。”
继续前行,抵达梯井。升降平台已停运,只剩一条维修爬梯通往上层。
陈渊带头往上攀,每踩一步,铁格发出轻微吱呀声。爬到一半,他忽然停下。
前方拐角处,一节管道外壁贴着一张透明胶带,里面夹着半片烧焦的电路板。
他伸手取下,翻看背面——有手写的编号:**SY-07**。
“这是什么?”林悦通过耳机问他。
“不知道。”陈渊收进口袋,“但肯定不是随便贴的。”
终于到达通风层入口。门锁已损坏,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蓝光。
陈渊推开门,一股热风扑面而来。
管道交错如迷宫,部分区域还在运转,发出低沉嗡鸣。远处,一道金属门半开着,门框上刻着几个模糊字迹。
他走近辨认。
那行字是:**“他们不是失控,是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