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近,陈渊靠在铁门边沿,呼吸放轻。他没回头,左手往后一伸,掌心贴住老王的胸口,示意对方别动。
三个人影从雾里走出来,皮靴踩在湿地上发出闷响。灰绿色制服,肩上有铜牌,腰间挂着蒸汽驱动的机械臂,是城邦守卫没错。
“谁在那儿?”其中一个守卫停下,手已经搭上探测仪。
老王往前半步,声音稳住:“是我,老王。送工具包去锅炉区。”
守卫眯眼看了看他,又看向陈渊:“他是谁?没见过。”
“新来的帮工,姓陈。”老王说,“李工长那边人手不够,临时调过来的。”
另一个守卫举起探测仪扫了一下陈渊的上半身。仪器刚靠近左腕,突然“嘀”地一声尖鸣,屏幕闪出乱码。
“你这手臂怎么回事?”守卫皱眉,把探测仪又凑近了些。
陈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机甲组件。那是他在赛博都市拼装的老型号,外壳有点旧,但核心还在运转。他知道问题出在哪——刚才测试电磁模块时残留了一点电流,正好被探测仪捕捉到。
“干活碰了高压线,神经接得不太稳。”陈渊抬起手,活动了一下手指,“有时候会漏电,不影响操作。”
守卫盯着他看了两秒,还是不放心:“通行证呢?工牌也拿出来。”
老王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他当然没有假证件,这种东西在底层根本搞不到。
陈渊没动。他眼角扫过周围——左边是蒸汽喷口,白雾正一阵阵往外冒;右边是一排废弃的储气罐,锈得厉害;前方是半开的铁门,门后就是仓库内部通道。
时间不多了。
他右手悄悄摸到手腕内侧,拇指按下机甲模块的小按钮。轻微的震动传来,电磁脉冲启动。
头顶的照明灯闪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探测仪发出更刺耳的警报,屏幕直接黑了。
“操!”拿探测仪的守卫骂了一句,拍了两下设备,“又坏了?”
“最近这批零件质量不行。”另一人嘟囔着,低头检查机器。
就这一瞬。
陈渊抓住老王的手肘,低声道:“走!”
两人弯腰从铁门缝里钻了进去,脚步没停,直接扑向最近的一堆机械箱后蹲下。
身后传来守卫的喊声:“喂!你们俩等等!还没查完!”
没人回应。
他们躲在箱子后面,听着外面的脚步来回移动。过了十几秒,声音渐渐远了。
“应该……过去了。”老王喘了口气,额头全是汗。
陈渊没松劲。他盯着前方——仓库内部比想象中大,一排排货架垒到顶,上面堆着密封箱、金属管、还有成捆的电缆。远处有几盏昏黄的灯亮着,隐约能看到巡逻人影在走动。
“他们不会就这么算了。”陈渊压低声音,“待会肯定要调监控。”
“那怎么办?”
“按计划来。”陈渊掏出一个小装置,打开盖子,屏幕上跳动着几条波形线,“我刚才干扰的是低频信号,最多让他们以为设备故障。只要我们不在主通道露脸,就不会立刻被盯上。”
老王点点头,抹了把脸:“东侧维修道入口就在前面五十米,拐个弯就到。但那边有个自动扫描门,得刷卡才能进。”
“等自检开始就行。”陈渊看了眼时间,“还有八分钟系统就要重启,到时候所有非授权人员撤离,扫描门也会降级。”
“可我们现在过去,路上万一撞见别的守卫……”
话没说完,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机械运转声。像是某种大型阀门开启,接着是水流通过管道的轰鸣。
“自检提前了?”老王紧张起来。
陈渊盯着手中的信号仪:“不是。这是备用泵启动的声音,说明主系统已经开始卸压。自检流程确实提前了两分钟。”
“那我们得马上动身!”
“再等三十秒。”陈渊按住他,“太早进去,容易被当成滞留人员。等系统正式切换,哨兵离岗,才是最佳时机。”
两人缩在箱子后面,一动不动。
又过了半分钟,头顶的灯光由黄转红,紧接着响起广播提示音:“地下二层即将进入安全自检程序,请所有人员立即撤离指定区域。倒计时,十二分钟。”
广播刚落,几个巡逻守卫快步往楼梯口走去,连看都没往这边瞟一眼。
“走。”陈渊起身,猫着腰往前摸。
老王紧跟其后。
他们贴着墙根前进,绕过一堆报废的履带车,来到一条狭窄的通道前。铁门上方写着“维修专用”,旁边有个刷卡器,屏幕已经变灰。
“成了。”老王伸手推门。
门没动。
“卡住了?”陈渊上前帮忙。
两人合力一推,铁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应急灯泛着微弱的绿光。空气潮湿,带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
他们闪身进去,轻轻合上门。
“接下来怎么走?”陈渊问。
“顺着这条道一直到底,有个竖井,下去就是地下一层。”老王掏出一个手电筒,拧亮了,“我带路。”
陈渊点头:“小心点,别碰任何报警装置。”
通道很窄,仅容一人通过。两边是裸露的管道和线路槽,脚下是金属格栅,踩上去有些晃。
走了大约二十米,前方出现一个t字路口。
“往左。”老王指了指,“右边通配电室,平时有人值班。”
陈渊正要跟上,忽然抬手拦住他。
“听。”
远处传来脚步声,还有金属碰撞的响动。
“不是巡逻队。”陈渊贴墙细听,“节奏不对,像是两个人抬东西。”
“可能是检修组。”老王小声说,“这个时间还能留在这里的,只有持证技术员。”
脚步声越来越近。
陈渊迅速环顾四周,发现左侧有一扇小门,上面标着“器材存放”。
他轻轻拧把手,门没锁。
“进去。”
两人闪身进屋,顺手关灯。
屋里堆满了扳手、密封胶、压力表之类的工具箱。空间不大,刚好能藏住人。
门外,脚步声停下。
“你说刚才东区探测仪失灵的事了吗?”一个男声问。
“说了,但他们说是设备老化。”另一个答,“反正没人受伤,就算了。”
“我觉得有问题。”第一个声音压低了,“前几天排水渠那边也有信号波动,现在又是探测仪,连着三天异常,不可能都是巧合。”
“你想多了。这地方破成这样,哪天不出点毛病?赶紧搬完这些零件去打卡,别迟到了。”
脚步声再次响起,慢慢远去。
屋里,老王松了口气:“还好没进来。”
陈渊没说话。他在想刚才那番对话。
信号波动……不止一次?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信号仪,重新调出刚才记录的数据波形。对比了一下时间戳,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老王察觉他的异样。
“我们不是唯一发现问题的人。”陈渊低声说,“有人也在查这些异常。”
“谁?”
“不知道。”陈渊收起仪器,“但现在可以确定一点——这条路,不止我们知道。”
老王脸色变了:“那还去吗?”
“都到这儿了。”陈渊看着他,“回头更危险。”
门外彻底安静下来。
陈渊开门探头看了看,确认没人,继续前进。
终于到了通道尽头。一扇圆形铁门立在面前,上面有个手动转轮。
“这就是通往地下一层的竖井。”老王握住转轮,“准备好了吗?”
陈渊点头。
老王缓缓转动把手。齿轮发出沉闷的摩擦声,铁门一点点打开。
一股冷风从下面吹上来。
陈渊掏出微型照明灯往下照——一段垂直梯子深入黑暗,至少有二十米深。
“你先?”老王问。
“你跟紧。”陈渊抓住梯子,一只脚踩了上去。
金属梯有些松动,但他没犹豫,一步步往下爬。
老王紧随其后。
爬到一半,上方突然传来“咔哒”一声。
像是门锁自动闭合。
两人同时抬头。
铁门正在缓缓合拢。
“快!”陈渊加快速度。
最后一丝光线快要消失时,他们的脚终于踩到了底部平台。
铁门“砰”地关死。
黑暗彻底笼罩。
陈渊打开照明灯,光束扫过四周——这是一个小型中转室,墙上贴着管道分布图,角落里有个控制箱。
老王靠着墙喘气:“总算进来了。”
陈渊没放松。他走到控制箱前,打开盖板,检查线路。
几秒钟后,他眼神一凝。
箱子里,一根数据线被人动过。接口处有新鲜的划痕,而且走向不对。
这不是原装接法。
有人在这里装过监听装置。
他伸手摸了摸接口温度。
还有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