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火光炸开的瞬间，陈渊的手还没从发射按钮上松开，整个大厅突然亮起刺眼的红光。警报声立刻响了起来，不是那种断断续续的提示音，而是持续不断的尖锐长鸣，像是有人拿铁片刮着耳膜。
“自毁程序已激活，倒计时九分四十七秒。”
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冰冷得不像在提醒，倒像是在宣判。
陈渊猛地抬头，主控台那边已经冒起了黑烟，火苗顺着数据接口往上爬。那道暗红色的人影不见了，管理者也不见了，高台上只剩下一堆烧焦的线路和翻倒的椅子。刚才还站着人的地方，现在只剩下热浪扭曲空气的波纹。
他没时间想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所有人，按b7路线集合，重复，b7！”他一边喊，一边把通讯频段切到反抗者小队的公共频道。信号有点不稳，但他顾不上调整，机甲系统自动记录了最后一条指令并开始循环播放。
他自己也得跑。
驾驶舱里能源指示灯闪了下，7%变成了6%，散热系统的报警声断断续续。刚才那一波干扰弹虽然炸开了主控台的接口区，但也让机甲的负载猛增。现在整条右臂都有点发烫，刀具模块的锁定机制出现了轻微延迟。
他没管这些，直接推动操纵杆，机甲往前冲出一步，刚要转身，头顶的天花板突然裂开一道缝，钢筋像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扯断一样，哗啦一声往下掉。
差半秒，就砸中驾驶舱。
陈渊侧身避开，左臂的盾模块顺势抬起，挡住一块飞溅的金属碎片。耳边传来“铛”的一声，像是有人敲了口锅。
通道已经被塌下来的水泥块堵了一半，烟尘弥漫，能见度不到五米。他打开机甲前灯，两束白光照进灰雾里，勉强看清前方有个弯道。那是通往东侧通风井的岔路，局域网扫描显示那里还有通路，但最多只能撑三分钟。
他沿着墙边快步前进，每一步都踩得地面震动。这地方本来就是地下建筑群，越往深处结构越脆弱，现在自毁程序一启动，整个系统都在崩。
走到拐角处，他停下脚步。
前面一段走廊完全塌了，天花板整个压下来，只留下一个不到两米高的空隙。底下全是断裂的管道，有些还在喷蒸汽，白色的雾气混着火星往外冒。
不能硬闯。
他低头看了眼系统界面，工程接口还能用。左臂的盾模块拆下来当临时支撑太费时间，但右臂的切割刀可以试试。
他蹲下机甲，把右臂伸进缝隙，刀片贴着一根卡死的液压杆开始锯。火花四溅，声音刺耳。锯了不到十秒，系统提示过热，刀片自动停转。
“操。”他低声骂了一句，切换到手动模式，强行重启切割程序。
又过了七八秒，那根杆终于断了。
他收回手臂，用力把挡路的残骸推开一点，勉强腾出一个人能爬过去的空档。
“跟紧我！三秒间隔通过，不要停留！”他打开外放广播，声音透过机甲传出去，在废墟里回荡。
说完他自己先钻进去。
刚爬到一半，头顶又有动静。一块钢板晃了晃，眼看就要砸下来。他来不及多想，把左臂盾顶上去，硬生生扛住。
钢板砸在盾上发出巨响，震得整个机体都在抖。他咬牙撑住，右手往前一探，抓住对面一根裸露的钢筋，借力把自己拽了出去。
落地时膝盖撞在地上，发出闷响。
他没停，立刻回头，确认通道还开着。后面没人跟上来，但他知道反抗者小队应该已经在路上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这条路别彻底断掉。
他站起身，机甲右腿的缓冲关节发出咔的一声异响，走路有点瘸。他没管，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五十米就是通风井入口，垂直向上的那种，平时走维修人员，现在成了唯一的生路。
可刚走出十几步，背后突然传来一串枪声。
哒哒哒——
是自动炮台。
系统崩溃后它们没关机，反而进入了无差别攻击模式。角落里一台半埋在瓦砾里的防御炮已经锁定了他，炮口正在转动。
陈渊反应很快，立刻扑向旁边一堆倒塌的控制柜后面。几乎同时，几发高爆弹打在他刚才站的位置，炸出一片碎石和火花。
他喘了口气，摸了下驾驶舱外壳，温度又升了几度。
“真会挑时候发疯。”他嘀咕一句，伸手调出机甲内置的诱饵程序。这是上次修老型号机甲时顺手装的，本来是用来骗巡逻无人机的，没想到今天能拿来对付自己人。
他把程序激活，设定成三秒后释放。
然后猛地从掩体后冲出去。
炮台果然转向了诱饵信号的方向。
就在它调转炮口的瞬间，陈渊已经冲到了通风井门口。门是合金的，上面有个手动解锁阀。他一把抓住，用力旋转。
转不动。
卡死了。
他又试了一次，手臂发力，整台机甲都在跟着震动。阀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终于松了一圈。
再来。
一圈，又一圈。
阀门慢慢打开了。
门缝刚露出二十公分，里面的梯子就露了出来。是那种老式的金属爬梯，连着上方几十米的垂直通道。
他回头看了眼来路，烟雾越来越浓，枪声也没停。
“差不多该来了。”他说。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第一批反抗者到了。
带头的那个穿着轻型护甲，脸上蒙着布巾，看到陈渊立刻挥手：“这边！”
“别挤！”陈渊喊，“一个一个上！抓紧梯子，别往下看！”
那人点头，第一个爬上梯子。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陈渊守在门口，一边盯着上方，一边留意身后的情况。炮台还在开火，但距离远了，打不到这里。真正麻烦的是建筑本身的稳定性。
每隔十几秒，就有新的震动传来，墙体裂缝在扩大，天花板随时可能再次塌方。
爬到第六个人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一大块混凝土掉了下来，正好砸在通风井边缘，把入口压窄了一半。
“快！”陈渊推了下一个准备攀爬的人一把，“快上去！”
那人没废话，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第七个、第八个……
人数在增加，速度却在变慢。有人脚滑了一下，差点摔下来，被下面的人伸手拉住。
陈渊站在最底下，机甲挡在入口前，像一堵墙。
第九个上来时，他的机甲能源降到了5%。系统开始自动关闭非必要模块，照明灯暗了一下。
“最后一个了！”上面有人喊。
最后一名反抗者是个瘦小的年轻人，背着个鼓囊囊的背包。他跑到门口时腿都在抖。
“别怕，”陈渊说，“爬就行。”
那人点点头，抓住梯子往上爬。
等他也上去后，陈渊抬头看了一眼黑洞洞的通道，深吸一口气。
轮到他自己了。
他收起机甲右臂的刀具，切换成抓握模式，一手一脚地开始攀爬。机体比人类重得多，每动一下梯子都在晃，螺丝钉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爬了不到十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爆。
整个通道剧烈震动，一股热浪顺着下方冲了上来，差点把他掀下去。他死死抓住梯子，手臂肌肉绷紧。
回头一看，主控大厅的方向已经变成一片火海。爆炸接连不断，像是有连锁反应在蔓延。
他加快动作。
十五米、二十米……
驾驶舱里的温度越来越高，耳边全是倒计时的广播声，一遍又一遍。
“自毁程序已激活，倒计时七分零二秒。”
他没时间管这个。
三十米的时候，前方终于看到了出口的光。是个圆形的金属盖子，挡在顶部。
他伸出右手，用刀具撬开卡扣。
“砰”地一声，盖子被顶开，外面的风灌了进来。
他爬出去，躺在地上喘了几口气，然后立刻翻身坐起，伸手把梯子上的其他人一个个拉上来。
最后一个出来时，地面又震了一下。
远处的建筑群冒出滚滚浓烟，警报声此起彼伏。
他们逃出来了，但还没安全。
陈渊站起身，拍了下机甲外壳上的灰。他看向城市中心的方向，眼神沉了下来。
“走。”他说，“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