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者”和“钥匙”。
这俩词儿，像两块冰疙瘩，砸进了“星火同盟”的心里，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爬。那个从深渊里挤出来的警告，带着一股子急赤白脸的劲儿，不像是瞎咋呼。苏牧立马下令，整个同盟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对外的探测和通讯通道，能加多少层伪装就加多少层，星域驿站那边，林栀更是亲自上手，把防御体系又捯饬了一遍，掺和了些从深渊回音里琢磨出来的、专门防人偷窥的新花样。
气氛绷得跟拉满的弓弦似的。可一天天过去，预想中“清理者”的打上门连个影儿都没有，就连之前跟苍蝇一样烦人的“熔铁族”也消停了，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这过分的平静，反而让苏牧他们后脖颈子直冒凉气。
就在大伙儿都快觉得那深渊里的意识是不是吓疯了胡咧咧的时候，地脉之灵那儿，摸到了一点不对劲。
不是啥惊天动地的攻击，更像是一次……悄无声儿的、全方位的大“体检”。一股子冰冷、纯粹、连点人味儿都没有的意念波，速度快得离谱，悄无声息地就把“生之地”、“青木族”，连带着“熔铁族”那片地界，甚至那个黑乎乎的“深渊”，全都扫了一遍。
这扫描，做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扫完连个脚印都没留下。要不是地脉之灵这老伙计现在跟新规则穿一条裤子，对底层动静敏感得跟含羞草似的，压根就发现不了。扫完之后，屁事没发生，一切照旧，好像刚才就是一阵风吹过。
“来了。”苏牧站在指挥室里，语气笃定。虽然没证据，但他灵魂里那个悖论印记，在扫描掠过的时候，微微哆嗦了一下，那感觉，就像被藏在暗处的毒蛇盯上了，跟以前面对监察者时有点像，但更冷，更不像活物能干出来的事。
“冲谁来的？”林栀问，她手指头绕着的银色能量都绷直了。
“不好说。”墨衡盯着地脉之灵抠出来的那点扫描数据碎片，眉头拧成了疙瘩，“它扫的范围太大了，只要是文明等级够格的‘可能性’，好像都在它名单上。咱们、青木、熔铁，连那个还没成型的‘深渊’黑疙瘩，一个没落下。这架势……像是在更新数据库？”
更新数据库？想干啥？就为了找那把“钥匙”？
正琢磨着呢，负责盯着“熔铁族”的观测点，嗷一嗓子传来紧急消息——那个一直躁得跟热锅上蚂蚁似的暗红色光点，内部炸锅了！不是往外打，是自个儿家里乱了！
监测画面传回来，看得人头皮发麻。“熔铁族”那地界，原本铁板一块的统一意识场，跟被撕开的破布一样，裂成了两半。一部分还维持着暗红色的死板秩序，另一部分却爆发出混乱、狂暴、只想砸烂一切的深紫色能量！两股能量在它们老家里面死磕，引发的规则崩溃像多米诺骨牌，哗啦啦倒一片。
“是‘清理者’动的手！”墨衡一下子明白了，“它们扫描完了，就对‘熔铁族’下了黑手！不是明着来，是……引蛇出洞，让它们内部自己烂掉！”
画面里，“熔铁族”的文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玩完。那些体现着绝对秩序的宏伟金属建筑，被深紫色能量一碰，就跟蜡像似的融化、扭曲；社会意识网络里充斥着无声的惨叫，最后全被混乱吞没。也就几个钟头，星图上那个曾经咄咄逼人的暗红色光点，彻底熄火了，只剩点规则破碎后的空间涟漪，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一个文明，一种极端的“可能性”，就这么被干净利落地“清理”掉了，连点像样的反抗都没有。
指挥室里死静，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声音。所有人都被这种高效、冰冷、像清除电脑病毒一样的清理方式吓住了。这比真刀真枪干一仗还让人心底发寒。
“它们把‘熔铁族’抹了……”林栀的声音有点干涩，“是因为‘熔铁族’那种‘秩序掠夺’的路子，踩了红线？还是……因为它们内部本来就有裂缝，容易被撬开？”
“关键是，下一个轮到谁？”墨衡看着星图，眼神在“生之地”、“青木族”和“深渊”之间来回扫，心里直打鼓。
压力一下子顶到了天灵盖。这“清理者”展现出的手段和档次，比之前的监察者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它们更像是一种宇宙层面的免疫系统，冷冰冰地清除一切不符合某种未知标准的“异类”。
“不能干等着。”苏牧强迫自己冷静，后槽牙咬得咯吱响，“它们扫了咱们，却没立刻动手，说明咱们暂时还在安全区，或者……咱们身上有它们想要的东西——就是那把‘钥匙’。”
他想起深渊回音里那句话——“它们……在……找……‘钥匙’”。
“钥匙”到底是个啥？是他身上这悖论印记？是林栀的虚空织法？还是他们“生之地”文明作为独特“变量”的某种特质？
“得主动点，趁咱们还能动弹。”苏牧眼神一厉，“地脉之灵，把你吃奶的劲儿使出来，反向追踪刚才那扫描是打哪儿来的！哪怕只能摸到个大概方向也行！”
“老墨，把你的人都撒出去，分析‘熔铁族’是怎么垮的，把‘清理者’撬墙角用的规则漏洞和逻辑陷阱给我挖出来！咱得知己知彼！”
“林栀，赶紧弄个‘回音石’的升级版，咱们得再跟深渊里那家伙搭上线！它肯定还知道点别的！”
命令一下，整个同盟机器疯狂运转起来。地脉之灵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大号雷达，拼了老命在浩瀚的规则层面搜寻那扫描留下的一丁点痕迹。墨衡的团队一头扎进“熔铁族”文明崩溃的海量数据里，像法医解剖尸体一样，想找出死因。林栀则带着人，在原来“回音石”的基础上，加入了刚分析出的、针对“清理者”扫描波动的反制技术，开始鼓捣一个更隐蔽、更结实、甚至能主动伪装骗人的“回音石II型”。这次不光要送信，还得想办法多套点情报回来。
就在大伙儿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时候，地脉之灵那边，终于抠出来一点东西！
它捕捉到一缕比头发丝还细、几乎跟背景规则混在一起的信息回流。这回流不是从扫描源头来的，而是扫描波在掠过某个特殊地方时，产生的一丁点几乎可以忽略的“延迟”和“拐弯”！
而这特殊地方，就是那个漆黑的“深渊”！
“深渊……能干扰扫描？”墨衡惊了。
地脉之灵传来更细的分析：“不是干扰……是‘吃’掉了一部分……部分扫描能量被‘深渊’的规则给吞了……然后被它里面某种机制……用极其复杂的方式处理了一遍……导致回传的信息出了岔子……”
“深渊”不光能抗住“清理者”的扫描，甚至还能“消化”一点？是因为它自带的毁灭规则跟“清理者”的清理逻辑在某个层面有点像？还是因为……里头那个挣扎的“变量”在捣鬼？
这发现，让“深渊”在大家眼里的形象又变复杂了。它既是个随时可能炸的炸药包，没准儿也是个能用来对付“清理者”的、贼危险的“帮手”。
时机不等人，升级版的“回音石II型”准备好了。这次投放更小心，林栀甚至用“虚空织法”在投放路径上布了好几层规则迷彩，跟搞电子对抗似的，生怕被盯上。
“回音石II型”像个幽灵，悄无声息地又钻进了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等待依旧煎熬。但这次，回信来得快得出奇！
才过了几个钟头，一道清晰了不少、虽然还带着痛苦但起码能听明白的意念流，被地脉之灵成功截获！
“……是你们……外面的……”
“……谢了……你们的‘石头’……让我……好受了点……”
“……清理者……是‘摇篮’的……自动维护程序……但……被搞坏了……”
“……它们找‘钥匙’……是为了……启动‘最终协议’……”
“……一个……把所有的‘可能性’……强行捏在一起……变成……绝对‘秩序’的……终极命令……”
“……‘钥匙’就是……能碰到……还能弄懂……‘起源悖论’的……存在……”
“……你……你们里头的一个……就是‘钥匙’！”
“……小心……它们已经……盯上这块了……”
“……下次……可就不是看看了……”
信息到这儿又断了，但带来的消息足够把所有人吓出一身白毛汗！
“最终协议”！把所有可能性强行统一，归于绝对秩序！这比监察者那套还狠，还绝！而“钥匙”，居然是能接触和理解“起源悖论”的主儿——这他妈不就是照着苏牧的样子描的吗？他那个悖论印记，就是从核心源点弄来的，是“起源悖论”的活例子！
“清理者”的下一次行动，绝对不再是看看就算了！
苏牧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星图。他明白，同盟，尤其是他自个儿，已经成了“清理者”必须拔掉的钉子，或者说，必须抢到手的“钥匙”！
真正的风暴，要来了。
就在这时，盯着星图的族人带着哭腔喊起来：
“报……报告！‘深渊’！‘深渊’不对劲！它……它动起来了！它的边界在往外扩！”
星图上，那个代表“深渊”的漆黑光点，像滴进清水里的浓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四周的虚空……弥漫开来！
它这是要冲谁去？是冲着正往这边来的、看不见摸不着的“清理者”？
还是……把“生之地”和“青木族”也一块儿……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