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的斑点，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林栀盯着那些斑点，感觉自己的心脏还在狂跳。刚才陆辰言手上那转瞬即逝的幽蓝光点，以及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挣扎，都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脑海里。
他没有解释，没有处理伤口，只是用沉默和回避，将两人之间最后的信任彻底击碎。
林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不能再独自承受这一切了。她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拨通了周铭的电话。
“周铭学长……”电话一接通，她的声音就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辰言他……他很不对劲……”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周铭紧张的声音：“我马上到。稳住，别慌。”
半小时后，周铭匆匆赶到。当他看到客厅里碎裂的玻璃杯和未干的血迹，以及林栀苍白憔悴的脸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
林栀将周铭拉到书房，关上门，才将这几天观察到的异常，尤其是昨晚和刚才发生的诡异事件，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她的叙述有些杂乱无章，时不时会停下来回想细节，但周铭听得很认真，没有打断她。
当林栀说到陆辰言手上那诡异的、皮下闪烁的光点时，周铭的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他之前就觉得陆辰言平静得反常，如今听到林栀的叙述，更是印证了他心中的不安。
“你怀疑……深渊下的东西，影响了他？”周铭的声音干涩。
“我不知道……”林栀痛苦地摇头，眼泪再次涌出，“但我能感觉到，他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辰言了。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或者……占据了他……”
这个猜测太过惊世骇俗，但结合陆辰言死里逃生的经历和归来后的种种异状，却又显得并非完全不可能。
周铭在书房里踱步，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这件事非同小可。”他沉吟片刻，眼神变得锐利，“我们必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能直接问他，他显然不会说。我们需要从其他方面入手。”
“怎么做？”
“两件事。”周铭快速分析道，“第一，我会立刻安排最信得过的医疗团队，以定期复查的名义过来，想办法在不引起他警觉的情况下，采集他的血液和组织样本进行深度分析。第二，我们需要调查与那个徽记、那些古老符号相关的一切信息。你外婆的手札和伯母的日记是关键，还有劳伦斯家族残存的数据，或许能找到线索。”
林栀用力点头，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向。
“在他面前，我们还是要保持正常，不能让他察觉。”周铭叮嘱道，“他现在情况不明，不能刺激他。”
两人商量好对策，周铭便立刻去着手安排。林栀则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收拾好客厅的狼藉，假装一切如常。
卧室的门依旧紧闭着。林栀不知道陆辰言在里面做什么，也不敢去打扰。
接下来的几天，气氛变得更加微妙。陆辰言似乎并未察觉林栀和周铭的暗中行动，他依旧保持着那种沉默和疏离，大部分时间待在卧室或书房里。但林栀敏锐地感觉到，他偶尔看向她的眼神，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仿佛在评估着什么。
周铭安排的医疗团队很快以“创伤后定期跟踪治疗”的名义上门。带队的是一位气质沉稳的中年医生，姓秦。他们带来了先进的便携式检测设备。
陆辰言对于检查表现得十分配合，甚至可以说是顺从。他安静地接受各项检查，抽血、测量生理指标、进行简单的神经反应测试……整个过程一言不发，眼神平静无波。
秦医生在为他检查手掌上那道已经结痂的细小伤口时，动作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用专业的仪器仔细探查了许久，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但表面上并未露出任何异样。
检查结束后，秦医生对林栀和周铭表示，陆辰言的身体恢复情况良好，失语症和情绪淡漠需要时间和心理干预，并开了一些营养神经和辅助安眠的药物。
然而，在离开公寓，坐进车里后，秦医生的脸色立刻变得无比严肃。
“周先生，林小姐，”他沉声说道，“陆先生的情况非常特殊。”
“发现了什么？”周铭急切地问。
秦医生从公文包里拿出平板电脑，调出检测数据。“他的生理指标看似正常，甚至好得超乎预期。但是他的脑电波活动模式非常奇特。”
他指着屏幕上的一条波形图：“看这里，这是陆先生的脑电波，呈现出一种高度同步且稳定的低频波动。正常情况下，人类的脑电波应该是杂乱无章的，特别是在创伤后。但这种波形...我从未见过。”
林栀凑近看那条平滑得诡异的波形，感觉后背发凉。“这意味着什么？”
“不确定。”秦医生摇头，“理论上，这种波形只有在深度冥想的高僧或者...某些特殊状态下才会出现。但陆先生看起来并没有在进行冥想。”
他切换画面，显示血液检测结果。“更奇怪的是他的血液样本。”他放大图像，“看这些微小的光点，在显微镜下才能发现。它们不是已知的任何血细胞或微生物，而是一种...能量形态的存在。”
周铭和林栀看着屏幕上那些幽蓝色的光点，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
“我们尝试分析它们的成分，但仪器无法识别。”秦医生继续说，“它们似乎与陆先生的血细胞形成了一种共生关系。最令人不安的是，当我们尝试用激光照射这些光点时...”
他播放了一段视频。在激光照射下，那些光点突然活跃起来，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血液样本中游动，甚至发出更强烈的光芒。
“这完全超出了现代医学的认知范畴。”秦医生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
周铭深吸一口气：“有什么建议？”
“目前无法确定这种改变的性质和后果。”秦医生摇头，“是良性共生，还是某种侵蚀或寄生，我们无从判断。建议严密观察，避免刺激。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这一切的根源。”
送走秦医生，周铭和林栀站在公寓楼下，心情无比沉重。
“我会加派人手，全力调查那些符号和劳伦斯家族的残存数据。”周铭握紧了拳头，“你也小心，留意他的一切变化，但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林栀点了点头，看着楼上那扇紧闭的窗户，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她回到公寓，陆辰言依旧在书房里。她走到客厅，再次拿出外婆的手札和陆辰言母亲的日记，还有那些拓印下来的神秘符号，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线索。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栀专注地研究着那些古老的符号，试图找出它们的规律。有些符号看起来像是星座图，有些则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还有一些纯粹是几何图案，但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就在她凝神思考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墙边立着的一面落地镜。
镜子里，映出她专注的身影和身后客厅的布置。
然而，下一秒，林栀的呼吸猛地一窒！
镜子里，她的身影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幽蓝色虚影！那虚影隐约呈现出人形，轮廓与陆辰言有几分相似，但更加高大、非人，散发着一种亘古的冰冷与死寂！它静静地立在镜中她的身后，一双没有瞳孔的、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眼睛，正透过镜面，无声地注视着她！
林栀猛地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客厅里熟悉的家具。
她再猛地看向镜子——
镜子里，只有她惊恐万分的脸，那个幽蓝色的虚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是幻觉吗？因为过度紧张和恐惧产生的幻觉？
林栀捂着狂跳的心脏，大口喘息着，无法确定。
但她清晰地记得，那双透过镜面注视着她的、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冰冷的、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般的好奇。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林栀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她不断地看向那面镜子，但再也没有看到那个诡异的虚影。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因为压力太大而产生了幻觉。
傍晚时分，陆辰言从书房出来，走向厨房倒水。在经过那面镜子时，他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林栀注意到，他的目光在镜子上停留了一瞬，眼神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意。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林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笑容没有任何温度，反而让林栀感到一阵寒意。
“晚餐想吃什么？”他在便签上写道，字迹依旧工整。
林栀强装镇定：“都可以，你决定吧。”
陆辰言点点头，转身走进厨房。在他转身的瞬间，林栀似乎看到镜子中他的倒影延迟了半秒才跟上他的动作，而且那个倒影的眼睛，在那一刻闪烁着诡异的蓝光。
林栀的心沉到了谷底。那不是幻觉。那个东西真的存在，而且它似乎越来越强大了。
晚餐时，两人相对无言。陆辰言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看着林栀。他的眼神复杂难懂，有时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有时又像是充满了挣扎。
饭后，林栀在厨房洗碗，陆辰言突然从身后抱住她。他的拥抱很轻，却让林栀浑身僵硬。
“对不起。”他在她耳边用气声说道，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林栀愣住了，这是陆辰言回来后第一次主动触碰她，也是第一次发出声音。她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在那片深邃的琉璃色中，她似乎看到了熟悉的温柔和深深的痛苦。
“辰言？”她轻声呼唤，希望这一刻的他是真实的。
但下一秒，他眼中的情感消失了，重新恢复了那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他松开她，后退一步，在便签上写道：「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然后转身离开，留下林栀一个人站在厨房里，心中五味杂陈。
深夜，林栀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那声音像是低语，又像是吟诵，从书房的方向传来。她悄悄起身，赤脚走到书房门口。
门虚掩着，她透过门缝看到陆辰言站在书房中央，周围漂浮着淡淡的幽蓝色光点。那些光点组成了复杂的图案，缓缓旋转着。陆辰言闭着眼睛，嘴唇无声地翕动，像是在与那些光点交流。
最让林栀毛骨悚然的是，书桌上的那面小镜子里，映出的不是陆辰言的身影，而是一个高大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虚影。那虚影的姿态与陆辰言一模一样，但更加古老、非人。
突然，镜中的虚影睁开了眼睛——那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眼睛直接对上了林栀的视线！
林栀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一步，不小心撞到了墙上的装饰画。
书房内的吟诵声戛然而止。光点瞬间消失。陆辰言睁开眼睛，看向门口。
林栀僵在原地，心跳如擂鼓。
书房门被拉开，陆辰言站在门口，眼神冰冷。“你在看什么？”他在便签上写道，每个字都带着寒意。
林栀摇摇头，强装镇定：“我听到声音，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陆辰言盯着她看了几秒，那眼神仿佛能看穿她的谎言。然后，他侧身让开一条路，示意她可以查看书房。
书房里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样。那面小镜子平静地躺在书桌上，映出的是正常的倒影。
“回去睡觉。”陆辰言在便签上写道，语气不容置疑。
林栀点点头，转身离开。在走廊的拐角处，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陆辰言还站在书房门口，正静静地看着她。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似乎闪烁着诡异的蓝光。
她快步走回卧室，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镜中之影，已经不再满足于只在镜中出现了。
它正在逐渐侵入现实。
而陆辰言的本体意识，似乎正在与那个存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争。
林栀不知道这场战争谁会获胜，但她清楚地知道，无论结果如何，她熟悉的那个陆辰言，可能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