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五十，陆氏集团总部一楼的新闻发布厅已经炸了锅。长枪短炮架得跟树林似的，记者们交头接耳，空气里全是兴奋和紧张的味道。闪光灯噼里啪啦乱闪，把背景墙上那个巨大的陆氏Logo照得反光。
这场突然冒出来的发布会，像块大石头砸进水里，把整个财经圈都惊动了。所有人都伸着脖子想看看，陆家这艘大船怎么过这个险滩。
后台休息室，冷得跟冰窖一样。
陆明远站在镜子前，助理正给他最后整理领带。深灰色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一根不乱，脸上看不出啥表情，就那双见过大风大浪的眼睛，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陆辰言和周铭在旁边站着。陆辰言也穿着正装，身板挺直，琉璃色的眼睛平静得很，就是嘴唇抿得太紧。周铭明显坐不住，老看表，要不就扒门缝往外瞅。
\"爸。\"陆辰言出声，嗓子有点低。
陆明远从镜子里瞥了儿子一眼，动作顿了顿：\"该来的躲不掉。\"
没再多说，但父子俩眼神一对，都明白——信任裂了缝，可大敌当前，得捆一块儿。
\"陆董，时间到了。\"助理小声提醒。
陆明远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眼镜子，转身就往发布厅走。陆辰言和周铭紧跟后面。
陆明远一露面，闪光灯瞬间炸成一片白光，差点把他吞了。记者的问题像潮水似的涌过来，乱糟糟听不清。
陆明远脸不变色，直接走到发言席主位坐下。陆辰言和周铭在他侧后方坐定，像两尊门神。
主持人好不容易维持住秩序，宣布开始。
陆明远调了调麦克风，目光扫过台下，没急着开口。那股子掌权多年的气场压下来，会场慢慢静了。
\"各位媒体朋友，下午好。\"他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开，稳得不像话，\"我知道大家为啥来的。网上传的那份分析报告，还有里头对八年前L国港口项目的不实指控，我在这儿，代表陆氏集团，也代表我个人，正式回应。\"
他没拿稿子，字字清楚。
\"首先，我承认，报告里附的那段视频，是真的。\"
台下瞬间炸了！记者们一脸不敢相信，相机声更密了。谁也没想到陆明远这么干脆就认了！
陆辰言放在腿上的手攥紧了，周铭呼吸一停。
陆明远抬手压了压场子，声音高了几分：\"但是！报告对视频的解读是片面的，是别有用心的歪曲！\"
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视频是八年前项目完工后拍的。我当时以个人名义，给项目负责人王建斌发了笔奖金，表彰他团队在复杂项目里的出色表现。走私人账户是因为项目已结算，公司流程太慢，我想尽快把心意送到。这点，当时项目组几个核心成员都能作证。\"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盯向镜头：\"至于报告里暗示的违规操作、利益输送，纯属放屁！陆氏所有商业活动都合法合规！对这种恶意捏造断章取义的报告，还有背后下黑手的小人，陆氏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回应掷地有声，态度强硬，把\"奖金\"的说法抛出来，想把事儿定性成\"不合规但情有可原\"的个人行为，不是刑事犯罪。
台下记者立马骚动起来，抢着举手。
\"陆董，您说是奖金，有证据吗？除了您说的项目组成员？\"
\"报告提到令公子陆辰言当时也在场，他知情吗？\"
\"有消息说关键证人王建斌昏迷了，跟这事有关吗？\"
\"陆氏股价早盘大跌，您怎么看对集团的负面影响？\"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跟刀子似的直插心窝。
陆明远面不改色，一一应对，语气始终冷静克制。反复强调事件的\"个人行为\"性质和对方报告的\"恶意歪曲\"，对王建斌状况和股价波动，用\"涉及隐私\"和\"相信市场判断\"之类的官话搪塞。
陆辰言在后面静静看他爹表演。应对堪称完美，逻辑清晰态度强硬，最大程度挽回了局面。可他心里明镜似的——他爹瞒了最关键的：那份可能存在的完整视频，和王建斌真正怕的根源。这隐瞒像颗定时炸弹，随时要炸。
正想着，发布厅侧门轻轻开了，一个助理脸色慌张地溜进来，凑到陆辰言耳边低语几句。
陆辰言脸唰一下变得惨白。
\"咋了？\"周铭觉出不对，低声问。
陆辰言没答话，猛地站起来，连台上的陆明远都没顾上，快步朝侧门走。周铭一愣，赶紧跟上。
他俩突然离场，引起台下记者一阵骚动和猜测。闪光灯追着他们背影，直到侧门关上。
陆明远在台上瞥见这幕，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下，但马上恢复常态，继续应对记者，就是眼神深处滑过一丝阴霾。
侧门外走廊，陆辰言一把抓住助理胳膊，压着火问：\"消息确准了？\"
\"准了陆少！\"助理脸白得像纸，声音打颤，\"就三分钟前，有个匿名海外Ip，在几个封不了的暗网和加密论坛上，公开了...公开了视频完整版！还附带了一份...王建斌的...遗书！\"
\"遗书？！\"周铭惊叫出声。
陆辰言心口像被冰手狠攥，差点停跳。最怕的事，还是来了！
\"内容！\"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字。
\"视频...视频跟陈煦之前给咱看的那个完整版不一样！\"助理带哭腔，\"这个完整版里头，根本没有项目总结表彰！就只有...只有陆董直接让王建斌签一份项目材料优化的补充协议，然后...然后才给的信封！王建斌遗书...遗书里说，他是扛不住多年良心谴责和最近被人威胁，才...才自尽的！他指控陆董当年...当年让他造假项目材料，牟取暴利！\"
轰——！
像道雷在陆辰言脑子里劈开！
魏哲的绝杀在这儿等着！之前让陈煦展示的完整视频是假的，是为麻痹他们！他手里攥着的，是这份真能要他爹命的完整视频！王建斌的被自杀和这份所谓遗书，更是把阴谋推到顶了！
伪造的遗书，配上真实的、充满暗示的视频，再加王建斌恰到好处的死...这套组合拳，打出条看似无懈可击的证据链！
爹完了。
陆氏，也完了。
陆辰言靠上冰冷墙壁，感觉浑身力气被抽空。就算有心理准备，当最残酷的真相这么砸过来时，他还是觉得天旋地转。
走廊尽头，发布厅里还隐约传来他爹应对记者的、依旧沉稳的声音。
那声音，现在听着，又悲壮，又...讽刺。
风暴眼，到底还是罩下来了。他们所有人，都被卷进这毁灭的漩涡中心，没处跑了。
陆辰言慢慢抬头，看走廊窗外那阴沉沉、好像永远晴不了的天，琉璃色的眼睛里，头一回，漫开一种近乎绝望的冷。
完了。
全完了。
发布厅里，陆明远还在硬撑。但台下已经有记者开始低头看手机，交头接耳，脸色变得古怪。消息像病毒一样，通过加密渠道在媒体圈里疯传。
\"陆董！\"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记者突然举手，声音尖利，\"我们刚收到消息，称完整版视频和关键证人王建斌的遗书已经在暗网公开！视频内容与您刚才的描述有重大出入！您作何解释？\"
这话像颗炸弹，在发布厅里引爆。所有镜头瞬间聚焦陆明远，等待他的反应。
陆明远的脸色几不可查地白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镇定：\"我目前没有看到所谓的完整版视频和遗书。对于网络上的不实信息，我不予置评，也建议大家谨慎辨别。\"
但他的否认已经显得苍白无力。越来越多的记者举起手机，屏幕上正是那段要命的视频和遗书截图。会场彻底失控，问题像冰雹一样砸过来。
\"视频显示您要求签署补充协议！这是否就是材料造假？\"
\"王建斌在遗书中明确指控您！您是否要回应？\"
\"这是否意味着您刚才的发言存在不实之处？\"
陆明远站在原地，面对汹涌的质疑，第一次显得有些孤立无援。他看向侧门的方向，儿子早已离开。那一刻，这位商界巨擘的背影，竟透出几分萧索。
而此刻，陆辰言正靠在走廊墙壁上，手机嗡嗡震动，屏幕上不断弹出新闻推送——
\"陆氏集团深陷造假丑闻！完整视频曝光！\"
\"董事长陆明远涉嫌欺诈，关键证人遗书指控！\"
\"陆氏股价雪崩，开盘即跌停！\"
他闭上眼，不用看也知道，陆家这座大厦，正在他眼前，轰然倒塌。
走廊尽头，周铭红着眼睛跑过来，声音嘶哑：\"辰言...完了...全完了...\"
陆辰言没说话，只是慢慢直起身。琉璃色的眼睛里，那点绝望被压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
\"还没完。\"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游戏，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