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的数学辅导熬下来，林栀差不多习惯了这种在公式海洋里呛水、偶尔被陆辰言拎起来喘口气的节奏。虽然还是吃力，但最初那种手脚发软的恐慌感已经没了，反倒生出点顶着压力往上爬的踏实感。
周五晚上最后一次辅导结束得比平时晚。陆辰言合上书时，窗外天早就黑透了，图书馆的灯在玻璃上晕开一圈圈暖黄的光晕。
“下周三停一次，”他一边收笔，语气平常得像在报数学公式，“我要去开会。”
“哦，好。”林栀点头，心里莫名空了一下，随即又被这反应吓到——她居然开始惦记起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辅导了？
收拾好东西，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图书馆。秋夜的风带着股透骨的凉，她赶紧裹紧外套。陆辰言脚步没停，径直朝宿舍反方向的实验楼走去。
林栀本该拐向另一条路，却不知怎么放慢了步子。看着他背影融进夜色，心里突然冒出一个问号：这么晚他去实验楼干嘛？
走了几步，她下意识摸口袋，心里一沉——那个存着所有课题资料和小说稿的U盘不见了！很可能是刚才收拾东西时从书缝滑出去，落在了桌上。
那可是她的命根子！
想都没想，林栀扭头就跑回图书馆。四楼东区已经没人了，管理员在远处整理书架。她喘着气冲到刚才的座位，借着窗外路灯的微光，一眼看见那个猫咪形状的U盘正孤零零地躺在桌角。
她一把抓过来，长长松了口气。
心放回肚子里，她才直起身准备走。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外，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图书馆后边那个僻静的小花园，还有实验楼投下的大片阴影。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抓住了她的视线。
是陆辰言。
他没进实验楼，而是拐进了楼侧那条通往杂物堆放点的小路。林栀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一种窥见秘密的紧张感攥住了她。她下意识缩进窗边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夜色成了最好的掩护。借着安全出口那盏常年不灭的昏黄灯光，她看清了。
陆辰言在小路尽头停下，那儿堆着几个废弃的木箱。他蹲下身，从那个总是塞满书和笔记的帆布包里拿出的不是文件，竟是一袋透明包装的……猫粮？
林栀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只见他小心地把猫粮倒进角落一个还算干净的石碗里。然后没走，就静静蹲在原地，保持着一段不会吓到对方的距离。
没多久，一只警惕的玳瑁猫从箱子后探头，小心地凑近闻了闻，开始飞快地吃起来。
陆辰言就那么看着。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低垂的侧脸，平时紧抿的嘴唇线条意外地柔和了许多。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垂着，长睫毛遮住了所有锐利，只剩下近乎温柔的专注。
他没伸手去摸，也不出声逗弄，只是沉默地陪着，像个安静的守护者。
这一刻，图书馆里那个毒舌的学神、梧桐树下提出交易的契约者、辅导时严苛的老师……所有这些形象都在林栀眼前碎开，又重组。
冰山下面，真有她不知道的温度。
林栀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直到那只玳瑁猫吃完溜走，陆辰言也站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背影恢复了一贯的孤清，仿佛刚才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她慢慢直起身，手心紧紧攥着那个U盘，金属边硌得生疼。心却乱糟糟地跳着，不是因为奔跑，而是因为那个颠覆的发现。
独自走回宿舍的路上，夜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里的乱麻。那个在草稿纸上画几何图的陆辰言，和夜色里安静喂猫的陆辰言，在她脑子里来回切换。
她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她看到的，也许只是他露给世界的一层硬壳。
推开宿舍门，苏晴正敷着面膜追剧，随口问：“怎么这么久啊？”
林栀张了张嘴，那个关于陆辰言和流浪猫的秘密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这像是个独属于她的发现，不该随便说出去。
“没什么，U盘落下了，回去拿了一趟。”她轻声应着，走到书桌前坐下，眼前却还是晃着灯光下那双异常柔和的眼睛。
这个意外的发现，像颗石子投进湖心，在她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那座遥不可及的冰山，好像裂了道细缝，透出一缕她从未想过的光。
而这缕光，让她对下周恢复的辅导，生出一种自己都说不清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