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们走远，苏南沉做了一个手势，一个如同影子跟着身后的墨影悄然上前一步。
“你可听见什么？”
“属下没有。”
看着属下茫然的表情，应该是听不见的。
墨影不但是苏南沉的贴身侍卫，亦是镇国公府暗卫统领。
“去查查嫣儿身边那个新来的丫鬟。”
苏南沉的声音冷得像冰。
墨影闻言，脸上却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他躬身抱拳，低声道：“回世子，不必查了。”
苏南沉凤眸一眯，寒光乍现。
“不必查？”
墨影垂首，语气恭敬地解释道：“她是我们暗卫营的人，排名三百三十一号。”
“原先护卫大小姐的七十九号前接到命令后不久就被杀了，属下还在调查是谁杀了四十九号。”
“此人是属下从丙字营特意挑选出来，顶替七十九号，暗中保护大小姐周全的。”
“看样子，大小姐应当觉得她可靠，收了当贴身丫鬟。”
苏南沉目送着妹妹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后，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疑云与寒意交织，愈发浓重。
三百三十一号？
暗卫营的人？
他精心挑选送去保护妹妹的暗卫，竟是这么一个……满腹奇言怪语的丫头？
墨影见自家主子面色不善，垂首静立，不敢多言。
他只是奉命行事，从丙字营里挑了个身手干净利落、背景清白、看上去最不起眼的而已。
难道是细作？！
苏南沉负手而立，许久，才冷冷吐出几个字。
“盯着她。”
“是，世子。”
墨影的身影一闪，再次融入了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
另一边，苏凝嫣带着春桃与陆臻臻，一路来到母亲镇国公夫人的正院——松鹤苑。
还未进门，便闻到一股安神定气的檀香。
镇国公夫人秦氏正端坐于上首的紫檀木榻上，她年近四十，保养得宜，容貌秀美，一身暗紫色缠枝宝相花纹的锦衣，衬得她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只是此刻，那双与苏凝嫣有七分相似的凤眸里，盛满了化不开的忧虑。
“母亲。”
苏凝嫣一见到母亲，强撑了一路的坚强瞬间土崩瓦狗，眼圈一红，声音便带了哭腔。
“我的嫣儿！”
镇国公夫人见女儿憔悴的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连忙起身将她拉到身边坐下。
“嫣儿你受苦了，你还年轻，既然薛华已经死了，你也离开宁远侯府，母亲再给你寻个良婿……”
话音未落，苏凝嫣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她扑进母亲怀里，将宁远侯府那对母子的恶心行径，一字一句，泣不成声地全盘托出。
从假死脱身，到构陷外室之子为旁支过继，桩桩件件，听得一旁的春桃都义愤填膺，暗骂不止。
陆臻臻则依旧低眉顺眼地杵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内心却在疯狂输出。
【哭吧哭吧，多哭一会儿，把委屈都发泄出来就好了。】
【这当妈的看见女儿受这种欺负，肯定要炸。】
果然，镇国公夫人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已是寒霜密布！
“砰！”
她一掌重重拍在身边的木几上，上好的官窑茶盏被震得跳起，发出一声脆响。
“欺人太甚！”
镇国公夫人气得凤钗微颤，厉声道：“这宁远侯府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如此欺辱我镇国公府的嫡女！”
“假死？还想让我儿替他们养野种？做他们的春秋大梦！”
“嫣儿，你听母亲的，这门亲事，咱们不要了！和离！必须马上和离！”
苏凝嫣伏在母亲膝上，哭得梨花带雨，心中却是一暖。
有娘家撑腰，就是不一样。
陆臻臻在角落里默默点头。
【对对对，赶紧离，这才是明智之举。】
【不过夫人，您以为这就完了？您以为只是养个孩子这么简单？】
【薛老虔婆的算盘打得可精了，她那个外室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打算让大小姐把那孩子含辛茹苦养大，有了嫡子的身份，就有了侯府世子的继承权。】
【等他日后考取了功名，当上状元，就在娶妻成婚的当晚，亲手给大小姐奉上一杯毒酒，送大小姐归西！】
【美其名曰，为自己的亲娘报仇，实则是为了名正言顺地霸占大小姐所有的嫁妆和镇国公府给的补偿！】
【又害怕镇国公府报复，伪造了诬陷通敌卖国的书信，皇上忌惮镇国公手握八十万大军，直接判了镇国公府全家抄家流放。】
【啧啧，这一家子，从老到小，心都黑透了，真是杀人养孩一条龙服务啊。】
【不过，现在薛华倒是真死了，就看大小姐如何应对老虔婆了！】
陆臻臻正腹诽得欢，却没注意到，上首的哭声和怒骂声，忽然都停了。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
原本怒不可遏的镇国公夫人，此刻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脸上血色尽褪，一双凤目瞪得老大，满是惊骇与难以置信。
她……她听见了什么？
毒杀？
霸占嫁妆？
诬陷通敌卖国后抄家流放？
那清晰无比、带着几分戏谑的女声，是从何而来？
她猛地转头，视线扫过春桃，最后死死定格在角落里那个垂着头、一声不吭的陌生丫鬟身上！
“嫣儿……”
镇国公夫人的声音干涩发颤，她紧紧抓住女儿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母亲……你也能听见了吗？”
苏凝嫣心中一凛，看母亲的神情，便知她也听到了。
她抬起泪眼，强作镇定地对一旁站在一旁伺候的两个丫鬟道：“春桃，臻臻，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些体己话要与母亲说。”
“是，大小姐。”
春桃和陆臻臻齐齐应声，躬身退了出去。
“方嬷嬷，你也下去。”
镇国公夫人将贴身嬷嬷也支了出去。
待房门被轻轻合上，松鹤苑内只剩下母女二人，烛火在室内微微摇晃。
镇国公夫人再也撑不住，她一把抓住苏凝嫣的肩膀，急切地问道：
“嫣儿！方才那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毒杀我儿？那丫头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透着极致的恐慌与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