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家大公子毛文渊,京城三大才子之一,端着酒杯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
他坐在那里便是一幅画,举止优雅,温润如玉,淡然脱俗,宁静而美好,仿佛周遭的暗流涌动都与他无关。
只是此时,他内心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丹州救灾的那些日子,秦朝朝早已在他心里刻下了抹不去的痕迹。
那时的秦朝朝,一身素衣,袖子卷起,衣服上沾着草屑泥点,没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鲜活明亮。
她耐心地给病人把脉治病,蹲在地上给孩童喂粥,救治军营几万将士,制服朝廷毒瘤朴世仁……
桩桩件件,都令他敬佩,一举一动,都令他移不开眼。
说起来也怪,毛家大公子的才华在京城谁人不晓?他活了二十五载,伤了众多对他望而不可得的姑娘的心。
他见过的大家闺秀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从未对哪家姑娘动过心。
可他偏偏对一个不该动心的人有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只是这份心思刚冒头,就被他死死按了下去。
只是这根,一旦扎下,怕是再也拔不掉了。
他是毛家大公子,右丞府大房的嫡长子,将来是毛家的顶梁柱。
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毛家嫡长子该有的教育,肩上担的是毛家兴衰荣辱,可不是风花雪月的闲情逸致。
右相府树大招风,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而她,是将来要母仪天下的女子。
他这点心思,若是被人察觉,别说自己活不成,整个毛家也会被拖入深渊。
甚至,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只怕会害了她。
自己与她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身份地位,更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注定没有结果。
他不能拿整个家族的性命开玩笑,更不能害了她,他只能将那份悸动藏在心底。
今日在大殿中,她就坐在那里,从容淡定,泰然自若。那份风骨,比丹州时更添了几分锐气,却也更让人心折。
此时,她笑得比阳光还耀眼,让人移不开眼,他所有的克制都险些崩塌。
毛怀瑾担忧地看了自己哥哥一眼,他自小跟在毛文渊身边,他对秦朝朝的心思,毛怀瑾不是毫无察觉。
毛文渊已23,别家男子这个年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他硬是抗住家族的压力未娶妻。
可自从丹州回京后,他哥的窗台上就多了两株艾草,日日亲自浇水照料,从不间断。
方才皇上、太后与睿王那剑拔弩张的气氛里,旁人都在揣度太后的用意,或是偷瞄睿王与陛下的神色。
唯有他哥,望着秦景月的方向出神——实则目光早越过了那位急吼吼抛媚眼的秦乡主,落在了其后端坐的秦朝朝身上。
那眼神里的东西太沉,藏着惊涛骇浪,偏又被他用温润的皮囊裹得严严实实
毛怀瑾忍不住轻轻碰了碰毛文渊的胳膊肘。
“哥,茶凉了。”
毛文渊猛地回神,指尖在微凉的杯壁上一颤,方才,他几乎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那道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天堑。
她身边已经有了天下最强的男人,是皇帝放在心尖上的人,甚至连自己的守护都不需要吧?
自己这辈子,都只能这样远远看着她。看着她站在楚凰烨身边,看着她戴上凤冠,看着她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而他,连站在她身侧的资格都没有,甚至连这点心思,都得藏得严严实实,像藏一件见不得人的赃物。
能这样默默地、远远地看着,或许已是奢望。
方才那瞬间的失神如水面涟漪般迅速敛去,他重新敛起眉眼,唇边又挂上那惯常的温和笑意。
仿佛方才那个眼神胶灼、心神失守的人只是旁人的错觉,只眼底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毛怀瑾看着他哥低垂的眉眼,那温润的侧脸在烛火下显得有些落寞,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知道哥哥心里苦,可这苦,谁也替不了。
毛文渊顺着弟弟的话端起茶杯,低声道:
“嗯,是凉了。”
凉了好啊,凉了才好。毛文渊暗自嘀咕。热茶水烫嘴,凉茶水……至少能让人清醒。
秦朝朝此时稳坐在大殿上,哪知道自己被镇北将军在心里\"预定\"成了他闺女的榜样,更不知道毛文渊的心思。
只见她将茶杯轻轻放在案几上,脸上照常挂着人畜无害的甜笑,那笑里却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太后这步棋走得着实不高明,明晃晃的偏袒只会让朝臣们看得更清,究竟是谁在拿皇家体面当儿戏。
她抬眼望向楚凰烨,见他已重新落座,正低头与内侍说着什么,侧脸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沉静,仿佛方才的风波从未发生。
秦景月望着太后离去的方向,眼底的得意又深了几分。
在她看来,太后这是懒得与楚凰烨周旋,是胜券在握的从容。
她偷偷瞟向睿王,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主位,那眼神里的野心几乎要溢出来,精光闪得像饿了三天的狼瞧见了肉。
心头不由更热络了,太后在时勉强压下的心思也跟着又疯长了起来。
她垂下眼,指尖在微凉的杯壁上反复摩挲,方才被太后那一眼,冻住的血液仿佛又开始流动了起来,只是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心惊。
西侧宴殿设了许多房间,是宴会上的百官及家眷们歇息醒酒的地方,也是她今日要让秦朝朝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方。
至于太后的安排……只要她拿住了睿王,她咬死了中途出了岔子,就凭太后对睿王的纵容劲儿,一切都不是不可能。
她偷偷抬眼扫了圈,见众人注意力都在新上桌的水晶肘子上,赶紧冲王香雪使了个眼色。
王香雪瞧见秦景月的暗号,借机离席。
这边王香雪刚溜出去,秦朝朝不动声色地向暗处的魅影打了个手势,魅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行吧,她倒要看看秦景月到底要玩什么花样,反正左右无事,权当看场免费杂耍解闷了。
正在这时,有个小宫女端着茶点从秦朝朝后面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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