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青没有立刻回答，他死死地盯着那头还在悠闲地嚼着草根的青牛，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地解释道：
“不是破解，不是对抗，甚至……甚至都不是无视……”
“刚才那一下，是‘同化’！”
他的声音很低，但周围的几个年轻高手都听得清清楚楚。
“就在那头牛的蹄子落下的瞬间，我用我的术法清晰地感知到，那个人，那头牛，以及他们脚下那一片区域，仿佛在那个刹那，暂时从‘龙虎山’这个概念里，被剥离了出去！”
“他们自成一界！所以，龙虎山的护山大阵，根本就‘识别’不到他们的存在，也就无法对他们施加任何影响！张承德引动的大阵攻击，自然就落空了。
而他这个攻击者，因为引动了力量却失去了攻击目标，被大阵的规则判定为‘扰乱者’，所以才遭到了十倍威力的反噬！”
“这……这怎么可能做到？！”
周围听到这番匪夷所闻的解释的年轻高手们，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将一片区域从一个既定的概念里“剥离”出去？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于“术”的理解范畴！这是神才能做到的事情！
“不，青，你看错了。”
就在这时，一个更懒散，也更低沉的声音响起。
一直沉默不语，仿佛事不关己的王也，此刻却缓缓地开了口。
他的脸色，异常的严肃，甚至可以说是凝重到了极点。他的身体，甚至因为某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极致震撼，而在微微地颤抖。
诸葛青猛地转头看向他：“王道长，难道不是吗？”
王也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山道上李道然的背影，仿佛要将那个身影看穿。
他缓缓摇头，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惧感。
“那不是同化，你看得还不够深。”
“那是……‘制定规则’！”
“制定规则”这四个字一出口，诸葛青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王也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丝梦呓般的颤抖：“他走过的地方，‘理’在‘法’先！”
“龙虎山的护山大阵，是张天师集合历代天师智慧，后天建立起来的‘法’！它再强，也是‘法’，是规则！”
“而他……”王也的声音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接下来的话。
“他……是构成这个世界最根源的那个‘理’！是道！是天地规则本身，在主动为他让路！”
“所以，不是大阵识别不到他，而是大阵的‘法’，在遇到了更高层次的‘理’的时候，本能地退避了！就像冰雪遇到了太阳，会自动消融一样，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碾压！”
说到这里，王也的目光，转向了那个跪在地上，吐血不起的张承德，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怜悯。
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螳臂当车，引火烧身……”
“他攻击的，根本就不是那个人。”
“他刚刚……是在向‘道’本身，挥出了拳头啊……”
护山大阵如同被激怒的巨兽，反过来震慑着所有人。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骑在青牛背上的人，依旧云淡风轻。
李道然眨了眨眼。
他感觉青牛似乎有点小脾气。
刚才那股针对石阶的震动，就是它弄出来的。
“这牛……”李道然心里嘀咕，“挺有个性的嘛。这是在给我出气？”
他看了一眼那些趴在地上的天师府弟子，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事，我可不是故意踩他们的。”
他保持着高人姿态，心里却想着如何跟系统讨要一些治疗伤势的丹药。
青牛身后，张楚岚这次真的吓坏了。
他感觉自己的金光咒都快撑不住了，身体被震得七荤八素。
他跌坐在地，气喘吁吁。
“宝儿姐，这……这护山大阵疯了吧？”他看向冯宝宝。
冯宝宝站在李道然身后三步远的位置。
她眉头紧锁。
那股力量对她同样有效，只是没有张楚岚那么狼狈。
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疑惑。
她指了指前方下沉的石阶。
又指了指李道然。
“是他，让山不舒服。”冯宝宝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点点难以理解。
张楚岚愣了：“你说他？让山不舒服？什么意思？”
冯宝宝想了想，似乎在组织语言。
“他身上，有好闻的味道。山，喜欢他。”
“但是，山现在有点……生气。”
张楚岚彻底蒙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他又看向前方。
李道然依旧端坐青牛背上，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那副淡然自若的样子，让张楚岚感到一阵无力。
“得，你高人，你厉害。我就在这儿当拖油瓶吧。”张楚岚心里叹气。
青牛蹄子再次抬起，又稳稳落下。
一步。
两步。
李道然骑乘着青牛，缓慢地往山顶走去。
山顶，上清宫。
老天师张之维端坐蒲团，双目微阖。
他感觉到大阵的反馈，刚才那股微弱的波动，被一股浩瀚力量瞬间湮灭。
随即，那股力量又以一种超乎理解的方式，反向作用于山体。
他微微睁开眼，眼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果然，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那股震慑并未消失。
山道两侧，那些勉强挣扎着爬起来的天师府弟子们，此刻再也没有了任何轻蔑。
有的，只是纯粹的敬畏。
甚至，有弟子挣扎着抬头。
试图多看一眼那个坐在青牛背上，仿若神仙的人物。
赵焕金牵着牛绳，激动得浑身发抖。
老天师是对的！
这等强者，才配得上“迎圣”之礼。
他感觉到青牛的蹄子再次抬起，又稳稳落下。
他心里，对李道然的敬意，已经达到顶点。
甚至开始幻想，这位“道祖”降临后，会给龙虎山带来怎样的变化。
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李道然的前行而移动。
紧张，敬畏，猜测，嫉妒，以及无法言喻的恐惧。
各种复杂情绪，在异人界的心中滋长。
他每前进一步，都似乎在重塑着异人界的认知。
石阶上。
青牛再次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