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臂胎记还在跳。
陈墨站在甲板上,手指按在胸口玉佩的位置。刚才那一震不是错觉,也不是风带来的错觉。他抬头看天,云层压得很低,海面翻着白沫,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推着水走。
队伍已经登船完毕。三十人各就各位,没人说话。他们知道这次任务不一样。九宝启途的第一站,北冥海,从来不是善地。
“起锚。”
陈墨开口,声音不大,但传到了每个角落。
铁链哗啦作响,船身缓缓离岸。风不大,可海浪却越来越高。刚出港十里,罗盘就开始打转。一名文书弟子盯着手中仪器,忽然脸色发白,把罗盘扔在地上。
“坏了?”战斗组的人问。
“不是坏。”那人揉着太阳穴,“它一直在转圈,灵力指针完全失控。”
陈墨蹲下查看。罗盘表面没有裂痕,符文也没断,可内部灵气紊乱得像被搅乱的水。他伸手碰了下,指尖传来一阵刺麻。
这不是普通的干扰。
他立刻下令:“所有人佩戴避魂玉符,关闭所有精神类感应法器。”
探路组的星罗盘、文书组的灵视镜、战斗组的预警铃——全部收进寒玉匣封存。船上一下子安静下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
风停了。
海面却没平。
水下有动静。一道长长的黑影从船底掠过,速度快得不像活物。紧接着,左侧海面炸开一米高的浪柱,又瞬间落下。没人看清是什么。
“航向偏了。”舵手喊。
陈墨爬上高处,展开第三卷秘图。图纸上的线条与当前海域重叠,能看见一条虚线穿过风暴带,直指东北方一片空白区域。那是霜脊航道,百年前探路使留下的隐道。
“改道。”他说,“走霜脊。”
舵手调转方向。船头慢慢转向东北。这一动,海面立刻起了反应。远处三道水柱同时冲天而起,像是某种警告。
没人再说话。
船行两个时辰,海水颜色变了。从灰绿转为深蓝,再变成一种近乎透明的幽蓝。阳光照进去,能看到水下三十丈仍有冷光闪动,一闪即逝。
“温度降了。”一名弟子搓着手臂。
确实冷。明明是夏日,甲板上却结了一层薄霜。陈墨呼出一口气,白雾刚冒出来就凝成了细小冰晶。
他想起秘典里的一句话:玄冰珠蕴极寒之精,百里内水不结而气成霜。
线索对上了。
“停船。”
陈墨下令。
船稳住后,他命人取出寒露镜挂在船首。这是一种古老探测工具,能捕捉空气中水分凝结的方向。不到半刻钟,镜面边缘开始出现细密冰纹,呈螺旋状向东北延伸。
能量源头在海底,而且还在活动。
“不能再用主动探测。”陈墨说,“上次星罗盘炸裂,伤了人。现在只能靠被动手段。”
他让人准备灵鱼饵。这是特制的诱饵,混入微量气血粉,投入水中能引起附近生物反应。如果水下真有遗迹或宝物,守卫类生物一定会有所动作。
饵料投下。
起初平静。五分钟后,右侧海面突然翻滚。一群银鳞鱼疯狂跃出水面,落地时全身结冰,当场冻毙。接着,更深的地方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巨物撞击岩壁。
“有东西。”战斗组握紧武器。
陈墨抬手制止他们出手。现在还不清楚对方意图,贸然攻击只会激化冲突。
夜幕降临。
船队在霜脊航道临时驻泊。四角挂起青冥火 lantern,微弱的蓝光照出方圆十丈。其余灯光全部熄灭。这是规矩,越是危险的地方,越不能暴露位置。
半夜时分,雾来了。
白色的,浓得像浆,贴着海面铺过来。几息之间,视线只剩三步远。更奇怪的是,雾里有声音。不是风声,也不是浪声,而是一种低沉的吟啸,断断续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耳边。
几名弟子惊醒,坐起身大喊:“冰宫!我看到冰宫浮在海上!”
陈墨冲进舱室,一人满头冷汗,另一人手指颤抖指着窗外。可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白雾。
他取出玉佩贴在眉心。
刹那间,一股熟悉的气息涌入识海。不是敌意,也不是杀机,而是一种古老的、带着守护意味的波动。这气息……和苍冥虎有关。
他明白了。
这雾中的生灵不是要攻击他们,是在警告。这里是它的领地,外人擅入,必须证明身份。
“熄灯。”
陈墨下令,“只留三盏青冥火,按古使暗号排列。”
手下迅速执行。三盏灯笼被移到桅顶,呈三角形悬挂。这是三百年前探海使通行北冥海时用的信号,表示“非敌非侵,只为寻迹”。
做完这一切,他们静静等待。
雾气开始变淡。
吟啸声一点点退去,最后消失在海平面尽头。远处,一道微弱的冰蓝色光芒从水下透出,一闪即灭。
陈墨走到船头,望着那片海域。
胎记又热了。
这一次不是跳动,而是持续发热,像有一根线连着他和海底深处。他知道,玄冰珠就在下面。也许已经被触动,也许正在苏醒。
“准备潜水装备。”他对身边弟子说,“明天一早,派人下水探查。”
那人点头要走。
陈墨又叫住他:“别用金属绳索。换成蛟筋缆。”
蛟筋不怕寒气,也不会引发共振。这些细节,错一步就是死。
命令传下去,全员进入轮值警戒。探路组盯水面,战斗组守甲板,文书组记录异常数据。船上恢复安静,只有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
陈墨没回舱。
他站在船头,手按破风刃。刀鞘上的草绳还在,娘编的,一圈一圈缠得结实。他摸了下绳结,确认没松。
远处海面再次泛起蓝光。
这一次更亮。隐约能看到水下有一道巨大轮廓,长不知几里,形状像宫殿,又像巨兽盘踞。光从缝隙中漏出,在波浪间划出条条冷线。
他眯起眼。
那不是幻觉。
也不是自然形成。
那是人工结构,埋在北冥海最深处,不知存在了多少年。而现在,它开始回应玉佩了。
胎记的热度没有减。
反而越来越强。血管在皮肤下微微发亮,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他咬牙忍住不适,目光死死盯着那片蓝光。
“我们……快到了。”
他对身边弟子说。
话音未落,水面突然一震。
一道水柱从五百丈外冲天而起,高达数十丈。水落下的时候,里面裹着一块半透明的冰壳,壳中隐约有珠形物体在转动。
陈墨瞳孔一缩。
那是玄冰珠的气息。虽然隔着距离,但他能感觉到。玉佩嗡鸣,胎记发烫,两者同时震动起来。
“记录位置!”他吼。
文书组立刻行动。三人合力打开防水卷轴,用朱砂笔标出坐标。战斗组全员戒备,武器出鞘。探路组架起望远镜,紧盯冰壳落点。
海面重归平静。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开始。
陈墨低头看自己的左手。掌心出汗,可指尖却是冷的。他抬起手,发现指甲边缘泛出一丝淡金,转瞬即逝。
本源共鸣在响应。
可这次,心音没有响起。记忆碎片也没有浮现。只有身体在自发做出反应,像是本能,又像是被什么唤醒。
他把玉佩攥紧。
不能再等了。
明天必须有人下水。不管下面有什么,他们都得面对。九宝第一件,就在眼前。
水滴从冰壳残片滑落,砸在甲板裂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