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女兵们列队走向食堂。夕阳的余晖给她们的作训服镀上一层金边,每个人都清楚,连首长的支持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现在才拉开序幕。
当她们的身影出现在食堂门口时,原本喧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无数道目光,好奇的,审视的,怀疑的,甚至还有不服气的,齐刷刷地落在了这十道陌生的身影上。
打饭的队伍不自觉地就慢了下来。
轮到她们时,掌勺的炊事班长,一位面容黝黑、身形敦实的三级军士长,抬头瞥了她们一眼,没说话,手上的大勺却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
轮到排在第一个的王和平时,勺里的红烧肉明显比前面一位男兵碗里的要浅下去一截。
王和平看着餐盘,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沉默地端起了盘子。
跟在后面的阿兰性子直,见状忍不住开口:
“班长,为什么前面同志的肉比我们的多?”
炊事班长动作一顿,眼皮也没抬,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
“女同志嘛,饭量小,吃太多油腻不好,营养均衡就够了。”
他语气不算坏,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固执。旁边有几个男兵发出了意味不明的低笑声。
阿兰还想争辩,苏婉宁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臂。
她上前一步,没有看自己餐盘里少得可怜的肉,而是目光平和地看向炊事班长,唇角带着一丝理解和善意的微笑,声音温和清晰:
“班长,我们和全营战友一样,也完成了下午的训练量。体力消耗同样很大,能量补充自然也得跟上,不然明天的训练怕是要掉队了。麻烦您了。”
她身后的童锦立刻会意,也上前一步,笑容甜甜地附和:
“是呀班长,我们都指望您这口吃的恢复力气呢!您手艺最好了!”
其他女兵也反应过来,纷纷开口,语气里没有抱怨,只有带着敬意的请求:
“班长,麻烦您了。”
“谢谢班长!”
被一群女兵这样围着,语气还都这么客气尊重,炊事班长那张惯常严肃的黑脸有些绷不住了。
他轻咳一声,重新舀起一勺肉,结结实实地扣进下一个餐盘:
“来来来,吃好吃饱,才能训练!”
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一勺接一勺,每份都打得满满当当。
直到给最后一个女兵打完,他才突然回过神来。这一勺下去,怕是比给男兵打的还要多出不少。
看着女兵们餐盘里堆成小山的红烧肉,他摸了摸后脑勺,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
“这些女娃娃……来这儿确实不容易。以后……尽量多给打点吧。”
这话声音不大,却恰好让周围几个炊事班的战士听了个清楚。他们互相交换了个惊讶的眼神。
这位向来以“手稳”着称的老班长,今天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当晚,连部会议室。
沈墨站在窗前,望着那栋在夜色中灯火通明的小楼。通讯员送来的各排情况汇总里,清晰地记录着士兵们对“特殊待遇”的议论。
他知道,孟时序这份“大礼”,是把双刃剑。它解决了“木兰班”的“生存问题”,却也给她们招来了更多的关注和潜在的敌意。
“压力已经给到她们了。”
周指导员走到他身边。
沈墨点头:
“这把剑能不能铸成,就看她们能不能把压力变成动力了。”
凌晨四点,紧急集合的哨声撕裂宁静。
十位女兵在黑暗中迅速打背包、披装具,如离弦之箭冲向训练场。
孟时序早已伫立在场地中央,作训服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当最后一名女兵入列时,他缓缓抬头:
“超时十七秒。”
他的声音像冰锥刺破寒冷的空气。
“全体都有——武装越野五公里。最后三名,加罚三百个俯卧撑。”
没有解释,没有缓冲。这就是“铸剑”的第一道淬火。
苏婉宁调整着呼吸,将背上沉重的装备带勒紧。她能感觉到一道极具穿透力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她们背上——
更准确地说,是钉在她的背上。
五公里的距离,差距开始显现。
王和平和阿兰如矫健的猎豹冲在最前,李秀英紧随其后;苏婉宁与童锦、秦胜男、何青处在中段;陈静、张楠和容易落在最后,脸色煞白却步伐坚定。
终点处,孟时序负手而立:
“这个速度,敌人早就把你们阵地犁平三遍了!明天开始,基础里程改为十公里!”
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三名——陈静、容易和张楠身上:
“趴下!”
三名女兵瘫软在地,颤抖的手臂开始执行惩罚。
“肘关节打弯不够!重做!”
“腰部下塌!这个不算!”
孟时序站在她们身旁,声音冰冷地修正每一个动作。
苏婉宁看着陈静死死咬住下唇,眼泪混着汗水砸进尘土,却倔强地不肯出声。她暗自攥紧拳头,将目光投向远处渐亮的天际线。
她在心里默念:坚持住,我们能行的。这不仅仅是体能的考验,更是意志的较量。
一整天的训练,都在令人窒息的高压下推进。
真正的考验在低姿匍匐训练时到来。
在布满碎石的低桩网下,苏婉宁仅凭手肘和腿部的力量艰难前进,这对核心和上肢力量要求极高,恰恰是她的短板。
看着秦胜男、阿兰等人如猎豹般敏捷窜出,苏婉宁却感到身体异常沉重,每一次发力都格外艰难。
孟时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国防科大的高材生,脑子好使,胳膊腿就这么没用?”
苏婉宁咬紧牙关,手肘处的作训服已被磨破,血迹混着泥沙,狼狈不堪。
然而,当下午的训练转向格斗基础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个在低桩网下挣扎的苏婉宁仿佛变了个人。
当值班排长宣布进行基础格斗对练时,不少男兵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甚至略带戏谑的表情。在他们看来,这更像是一场指导课,而非对抗。
第一个与苏婉宁对练的是个一脸憨厚的一班上等兵。他显然有些拘谨,出手留了七分力。
然而,就在他试探性地探手抓向苏婉宁肩头时,苏婉宁脚步一错,身体如同灵鹿般轻盈侧闪,同时右手闪电般扣住他的手腕,顺势一拉一绊——
“砰!”
上等兵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经被干净利落地放倒在地。
场上瞬间一静。
“起来,认真点!”
第二个士兵不敢再大意,大喊一声,踏步上前,一记直拳攻向苏婉宁面门,速度与力量都提升了不少。
苏婉宁不硬接,腰肢向后微仰,避开拳锋,同时脚下使出被沈墨拆解重塑后的“鹿抵”步法,悄无声息地切入对方怀中,肩部猛地向前一靠——
“熊晃”发力!
那士兵只觉得一股沉稳的力道撞在胸口,下盘瞬间不稳,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