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密织就的罗网，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芬芳
柯景阳的手指，悬在文件袋上方，没有立刻收回，反倒像是被那纸张的冰冷触感、以及背后藏着的巨大诱惑牢牢吸住。在柯文阳含笑的注视下，他指尖微动，缓缓拆开了，文件袋边缘的红色封条，动作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迟疑。
“沙……”
纸张从袋中滑出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清晰，竟莫名透着一种高级的质感。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份装订整齐、图文并茂的分析报告，封面印着外资券商的烫金标识，内页第一页，甚至附有首席分析师的签名影印件，签名旁的防伪水印，在灯光下轻轻晃动，清晰得不容置疑。
柯文阳适时凑了过来，语气里带着一种分享珍宝的热切，仿佛真的在给兄长引荐绝佳机会：“哥，你看这里，‘先锋生物’的pxS-001项目，针对的是非小细胞肺癌的罕见突变靶点，目前全球范围内，都没有获批的特效药！这可是蓝海市场里的独苗！”他的手指点在报告中间，一张复杂的分子结构图上，线条交错间满是专业感，即便看不懂具体含义，那份严谨的排版，也足以唬住绝大多数人。
“再翻到临床三期数据摘要，”他又轻轻翻到下一页，指尖落在密密麻麻，却排列得一丝不苟的数据表格上，声音不自觉抬高了几分，带着刻意营造的兴奋，“客观缓解率高达72%！中位无进展生存期，直接超过对照组三倍！你在金融圈混了这么久，该知道这组数据在肿瘤药领域意味着什么，这不是突破，是爆炸！核弹级别的市场爆炸！”
柯景阳沉默地一页页翻看，指尖划过光滑的纸页，心脏却在胸腔里越跳越快。这份报告的逻辑严密到可怕：从罕见突变靶点的发病机制，到全球患者规模的市场分析；从现有竞品的空白论证，到临床数据无懈可击的统计学差异；最后甚至附上了，三位业内顶尖专家的访谈引述，每一句话，都透着对这款药的绝对乐观……所有环节丝丝入扣，像一条精心编织的锁链，牢牢锁住视线，最终指向，一个不容置疑的结果，这款药必定成功，这家公司的股价，必将一飞冲天。
翻到报告末尾的盈利预测部分，一行加粗的数字格外刺眼：“首年销售额有望突破十亿美金，专利独占期内，年均销售额预估三十亿……”旁边还用醒目的红色字体，标注着投资建议：“强烈建议‘买入’，目标价位：现价300%以上。”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落在那些令人眩晕的数字和图表上，仿佛连纸张都在发光发热，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芬芳，那是“财富自由”的味道，是无数人，在股市里苦苦追寻的终极诱惑。
柯景阳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连指尖都开始微微发麻。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半年前积蓄灰飞烟灭的痛楚，闪过同事私下嘲笑他“不懂行情”的屈辱……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在这一刻疯狂嘶吼，像无数只手在推着他，催促他抓住，眼前这根能点石成金的魔杖！
柯文阳将他眼底的动摇、指尖的僵硬尽收眼底，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那笑容里藏着的冷意却愈发明显。他像一个最高明的钓手，精准地知道，如何让鱼儿看清鱼饵的肥美，却又将致命的倒钩，藏在最深处，不露出半分痕迹。
“心动了吧，哥？”柯文阳身体向后一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优雅地端起红茶，抿了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这就是资本市场的魅力。信息差就是一切。你还在盯着K线图，苦苦分析的时候，有些人，早就站在终点线前，等着看这场好戏了。”
“为什么……临床数据还没公开，你们就能拿到这么详细的报告？”柯景阳的声音有些干涩，像是在用力攥着，最后的一丝理智，不让自己彻底沉溺进去。
“哈！”柯文阳低笑一声，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仿佛听到了一个天真得可爱的问题，“哥，你不会真以为，规则是给所有人制定的吧？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能比别人，更早听到发令枪的声音。”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牢牢锁住柯景阳，语气带着一丝蛊惑，“怎么样，哥？这次，要不要跟我一起，站在开枪的人这边？”
说着，他又将那份厚重的报告，往柯景阳面前推了推，纸张边缘，几乎碰到了柯景阳的指尖。
香甜的诱饵，已经稳稳推到了嘴边，散发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香气；精致的罗网，也在阳光下悄然展开，每一根丝线都透着致命的寒光。是不管不顾地吞钩而上，从此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还是……
柯景阳深吸一口气，目光从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上缓缓抬起，直直看向柯文阳，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试图从那片笑意里，找到一丝哪怕是伪装的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