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门的晨雾还缠绕在屋檐树梢，湿漉漉的，带着灵草特有的清苦气息。外门居所区的青石路上，早已站了不少看热闹的弟子。林默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熟悉的木门，门框上“林默”二字墨迹尚未完全干透，是他昨日亲手用新得的灵墨写上的。这间三十八号木屋虽然简陋得四面漏风，却见证了他从练气初期一路挣扎到后期的所有汗水与不屈，更藏着与苏清颜主仆二人无数或温暖、或悸动的回忆。
“林师兄！等等我！”
一道清脆如黄鹂的声音穿透薄雾。只见苏灵儿提着个食盒，像只轻盈的蝴蝶般从雾中跑来。她穿着淡绿色的侍女服，领口绣着的白玉兰被晨露浸染得颜色深了些，衬得她脖颈愈发白皙。梳着的双丫髻上，系着的绿绸带随着她的跑动欢快地飘荡。
“小姐特意让我送来的，是温肠糕！”她将尚带着体温的食盒塞到林默手中，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小姐说，内门的灵膳房虽好，但口味未必合你。你练剑辛苦，肠胃又弱，若是感觉不适，就吃两块垫垫，可别硬撑！”
林默接过那淡青色的食盒，指尖传来的温热一直暖到心里。打开盒盖，只见淡黄色的糕点整齐码放，上面细密地撒着一层雪白的灵糖霜，还能清晰看到里面揉碎的青禾草叶——这是苏清颜记得他偶尔会因修炼过度而肠胃不适，特意吩咐灵膳房做的。
“替我多谢清颜。”林默声音温和，“等我安顿下来，便去看你们。”
“知道啦！”苏灵儿用力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用浅粉色软布仔细包好的物事，神秘兮兮地塞进林默手里，“喏，这个也是小姐给的，是‘阵眼加固针’，我们苏家特制的！听说你的新居所有聚灵阵，万一阵眼不稳，用这个轻轻一扎就能固定住，比外头卖的那些笨重家伙好用多了！”
林默握紧那尚带着少女体温的布包，里面那细如发丝、泛着淡淡青光的阵眼针，仿佛也带着苏清颜的细心与关切。他看着苏灵儿像只快乐的小鹿，蹦跳着消失在雾气与木屋之间，那淡绿色的裙摆扫过沾着露珠的青草，留下浅浅的痕迹，这才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走向那道分隔内外门的天堑。
外门与内门之间，矗立着一座高达两丈的青玉石门。门体上雕刻着密密麻麻、流转不息的灵纹，门楣上“内门”两个鎏金大字在稀薄的晨光中闪烁着冷硬而威严的光芒。两名身着深蓝色内门服饰、气息明显已达筑基初期的弟子，如同雕塑般守在门两侧，腰间悬挂的“内门守卫”木牌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止步。外门弟子？出示晋升令。”其中一人抬手，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林默从容地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枚淡金色的晋升令牌。令牌之上，不仅刻着他的名讳与“练气后期”的修为认证，更烙印着青木门的独门印记与宗主大印。守卫接过，指尖灵光一闪，仔细查验无误后，侧身让开通路，语气缓和了些：“林师弟，内门居所区在东侧。先去执事厅报道，自会有人为你安排居所，讲解规矩。”
一步跨过那高大的石门，林默浑身微微一震。周围的灵气浓度骤然提升，仿佛每一口呼吸都在吞噬着半颗凝气丹！精纯的灵力自行在经脉中活泼地跃动，连昨日练剑残留的些微疲惫感，都在这浓郁的灵气滋养下悄然消散。脚下是光洁的白玉石铺就的道路，两旁栽种的青木灵树远比外门的粗壮高大，叶片呈现出深邃的墨绿色，灵光隐现。有不知名的灵鸟栖息枝头，发出的鸣叫声“叽叽喳喳”，比外门的同类更为清脆悦耳。
约莫一炷香后，一座气势恢宏的青砖瓦房出现在眼前，门楣上悬挂着一口巨大的青铜钟，钟体表面铭刻着密密麻麻的《内门弟子规》。山风吹过，铜钟发出低沉而悠远的“嗡嗡”鸣响，仿佛在警示着门规的森严。此处便是内门执事厅。
厅内，一位身着灰色长老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正伏案疾书，正是主管内门庶务的李长老。
“你便是林默？”李长老闻声抬头，目光如电，在他身上扫过，带着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外门大比夺魁，力压赵雪，不错。”他从抽屉中取出一枚深棕色的木牌，递了过来，“这是你的内门弟子牌，编号七十三。凭此牌领取任务、兑换资源。你的居所，在东区三号院，带独立小院和基础聚灵阵。先去安顿，午后再来听我讲解内门细则。”
林默双手接过木牌。触手温润，上面不仅刻有编号与姓名，更有一道独特的灵纹，能与持有者灵力共鸣，以防冒用。“多谢李长老。”
“嗯，”李长老复又低头，声音平淡却带着告诫，“内门非外门可比，弟子间竞争尤烈，凡事，多思量。”
按照指引，林默走向内门东区。此处的居所皆为独门小院，环境清幽。三号院位置居中，院门两侧各种着一株海棠灵树，虬枝上缠绕着翠绿的藤蔓，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粉色小花，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淡雅香气。
“吱呀——”
推开略显沉重的木门，一个小巧而精致的院落呈现眼前。院中央有一方小池塘，几株荷花灵草亭亭玉立，宽大的叶片泛着淡淡的粉光。偶尔有灵鱼“哗啦”跃出水面，溅起晶莹的水花。东侧是起居的正房，西侧则是一块用青石板铺就的练剑场，场边角落立着一个看起来就比外门结实许多的铁木人桩。
正房内的陈设简洁却实用：灵木床、书案、木椅、储物架。最令林默惊喜的是，墙角处设有一个聚灵阵眼，由一块下品灵石驱动，散发出的灵力均匀弥漫在整个房间。在此修炼，效率至少比外门提升三成！
他将储物袋中的物品一一归置：凡阶铁剑横置于书案之上，剑身灵光似乎因环境改变而更显莹润；苏清颜所赠的温肠糕，被小心地放在储物架最显眼处，还用瓷盘盛好以防受潮；那包阵眼加固针，则塞在了枕下，触手可及。整理完毕，他站在院中，望着池塘里随风轻摇的荷花灵草，嘴角不由泛起一丝真切的笑意——这，曾是他梦寐以求的起点。
稍作休整，林默想起李长老提及的内门功法阁，决定前往一探。功法阁位于执事厅西侧，是一座三层高的古朴木楼，楼外灵光隐隐，布有强大的防护禁制。一位须发皆白、手持藤木拐杖的老者守在门口，正是掌管此地的王长老。
“小家伙，面生得很，头回来？”王长老笑容慈祥，目光温和。
“晚辈林默，新晋内门。想寻一本剑法进阶功法，夯实基础，再求突破。”林默恭敬行礼。
“哦？基础剑法？”王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欣赏，“如今的小辈，个个追求高阶炫技，肯沉下心来打磨基础的，不多了。随老夫来，二楼恰有你需要之物。”
跟随王长老踏上二楼，林默才知此处别有洞天。四周林立着高大的书架，分门别类标注着“剑法”、“术法”、“阵法”、“体术”等。王长老从“剑法类”书架顶端取下一枚青色玉简。
“《基础剑法进阶篇》，灵阶下品。虽品阶不高，却正合你现阶段打牢根基。内有‘横斩’发力技巧、‘竖劈’灵力引导，乃至‘刺喉诀’的隐匿运用，你可先观摩一二，若合意，再用贡献点兑换。”
林默接过玉简，灵力微吐，沉入心神。玉简内容果然详尽，不仅有精妙的招式图解，更有细致的灵力运行路线，甚至标注了每招的优劣与适用情境。“多谢长老，晚辈愿兑换此功法。”
“需五十贡献点。新晋弟子初始有百点，兑换后尚余五十，可酌情购置些丹药傍身。”王长老取过登记册，让林默留下灵力印记。
正当林默兑换完毕，准备离开时，楼梯口传来稳健的脚步声。一位约莫二十岁、身材高挑、面容温和、身着深蓝内门服饰的青年走了上来，手中拿着一枚“术法类”玉简。
“王长老，晚辈来归还前日所借的《火球术进阶篇》。”青年声音朗润，目光随即落在林默身上，带着友善的好奇，“这位师弟是？”
“新晋内门的林默，外门大比头名，天资颇佳。”王长老介绍道。
“林师弟，幸会。我叫周浩，练气后期，主修火系术法。”周浩主动伸出手，笑容真诚，“你击败赵雪之事，我已听闻，很是佩服。”
林默伸手与他相握，只觉对方手掌温暖有力。“周师兄过奖，初入内门，诸多不明，还望师兄日后多多指点。”
“互相学习。”周浩笑道，“内门任务繁杂，独自行动易生变故。观师弟应是剑修，我乃术修，若能组队，彼此照应，更为稳妥。”
“求之不得！”林默心中一喜，这正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如此甚好。明日我恰要接取一个‘灵草园采集’任务，需两人协作，师弟若有暇，不妨同往，亦可熟悉内门任务流程。”
“一定准时！”林默立刻应承。
与周浩道别后，林默握着新得的功法玉简返回居所。远远地，便瞧见海棠灵树下立着一道熟悉的窈窕身影。
浅青色的灵丝裙裳，在透过枝叶的阳光下流溢着柔和光华，裙摆上用银线精心刺绣的青木缠枝纹，随着她细微的动作，仿佛有星点在裙角跳跃。如云青丝用一根青白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被阳光染上淡淡的金色，贴合着细腻如玉的肌肤。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耳垂上那对米粒大小的珍珠耳坠，光泽温润——林默认得，这是苏家主母予她的嫁妆之一，平日极少佩戴。
是苏清颜。
“清颜？你怎么来了？”林默快步上前，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惊喜。
苏清颜闻声转身，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漾开浅浅笑意，将一个精致锦盒递到他面前：“听闻你今日正式入住，特来瞧瞧你的新居所。这是苏家秘制的‘阵法加固符’，贴于你聚灵阵眼之上，可提升一成聚灵效果，并能防范他人灵力窥探与干扰。”
林默打开锦盒，里面整齐叠放着五张淡青色符纸，符文繁复玄奥，边缘缀有灵蚕丝线，触手温软，能感受到内蕴的平和灵力。“让你费心了，清颜。”
“还有这个，”苏清颜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浅粉色布包，上面绣着一朵精致的海棠，“家母亲手制的温肠糕，比灵儿带的火候更足些，也更软糯。你若修炼时感到肠胃不适，便用一块，会舒服很多。”
林默接过，打开布包，更浓郁的甜香扑鼻而来，糕体上的灵糖霜也更厚实。他取出一块品尝，甜香中带着青禾草特有的微苦，入腹后化作一股暖流，连方才行走的些微疲惫也随之消散。“味道极好，比灵膳房的更合我口味。”
听他夸赞，苏清颜脸颊飞起两抹红霞，如同熟透的赤焰果，她微垂下头，纤指无意识地绞着裙带，“你喜欢便好。家母说，此糕需趁热食用，我一路用灵力温着……”她抬起眼帘，目光落向院中的聚灵阵，“此处确比外门宽敞许多，还有这专用练剑场，往后你修炼便便利了。”
“是啊，内门灵气充盈，进境当能快上不少。”林默笑道，“方才我去功法阁兑换了《基础剑法进阶篇》，待我实力再进一步，定能更好地护你周全。”
“护你”二字入耳，苏清颜颊上红晕更盛，连忙移开视线，转移话题：“内门规章，你可都知晓了？家父提及，内门弟子每月需完成两桩宗门任务，否则会扣除贡献点。若贡献点不足，怕是连维系这聚灵阵的灵石都领不到。”
“尚未细知，李长老让我午后去听讲。周浩师兄约我明日同做‘灵草园采集’任务，正好熟悉一番。”
“周浩师兄？”苏清颜明眸微睁，“可是那位以内门术修天才闻名的周师兄？他为人正派，素来不欺新进，你与他组队，确是稳妥。”她言语间流露出放心的神色。
苏清颜莲步轻移，走到池塘边观赏荷花灵草。浅青色的裙摆曳地，拂过嫩绿草尖。“灵草园采集任务本身不难，只是园中偶有青纹蛇等低阶妖兽出没，你需谨慎些。”她说着，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三张淡绿色符纸，灵光隐现，“这几张‘护身符’你拿着，若遇危急，可抵挡练气后期一击，争取片刻时机。”
林默接过符纸，心中暖流涌动。她总是这般，事事为他考量周详。“清颜，有你相助，这内门之路，似乎也不那般难行了。”
苏清颜闻言，唇角弯起柔美弧度，眼眸弯成新月，耳畔珍珠随着她的轻笑微微晃动，流光溢彩。“你我之间，何须言谢。你先前助我苏家良多，这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林默腰间的凡阶铁剑上，“你的剑，可需打磨？家父相识一位内门铸剑师，手艺精湛，或可为其增锋一成。”
“暂且不用，”林默摇头，“此剑我已用惯，待日后贡献点充裕，再换灵剑不迟。”
“也好。凡铁虽朴，顺手为要。”苏清颜表示理解，忽又想起一事，“明日我要去外门灵膳房帮灵儿取灵米粥，你若午间得空，可来寻我，我请你尝尝新熬的粥品。”
“好，正好也看看灵儿那丫头。”林默含笑应下。
两人于院中木椅坐下，细语漫谈。苏清颜为他细数内门诸事：哪家商铺的丹药货真价实，哪处灵膳房的灵食风味最佳；林默则与她分享功法阁见闻，哪些典籍或许对她的阵法修行有所裨益。阳光透过海棠灵树的枝叶，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金色光斑。有灵鸟停驻枝头，“叽叽喳喳”鸣唱，更添几分宁谧温馨。
日头偏西，林默想起李长老的吩咐，起身道：“清颜，我需去执事厅了，迟了恐有不妥。”
“嗯，快去吧，万事小心。”苏清颜也随之站起，裙裾微漾，“我也该回外门了，灵儿还等着我助她练习新阵法呢。”
林默将她送至院门，望着那道浅青色的倩影渐行渐远，宛如一泓清泉流入暮色之中。她偶尔回首挥手，耳畔珍珠在夕阳余晖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映得林默心头一片温软。
返回院中，林默取出那阵法加固符，走至聚灵阵眼处，依言将符纸贴上。
“嗡——”
一声轻微颤鸣，阵眼灵光骤然明亮数分，周遭灵气肉眼可见地浓郁起来，灵力在经脉中的流转速度也随之加快了一丝。
他随即拿起那枚《基础剑法进阶篇》玉简，于阵旁盘膝坐下，心神沉入其中。“横斩”进阶，需将灵力高度压缩于剑刃一侧，发力瞬间手腕需巧妙内旋，方能爆发更强威力；“竖劈”精要，在于引导丹田灵力沿特定经脉贯注臂膀，再如瀑布倾泻般压向剑锋，专破坚防。林默一边默记心法要领，一边忍不住以指代剑，在空中虚划，调整着发力角度。
如此演练约一个时辰，直至额角见汗，林默才收势停下。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嗒”的一声滴在置于膝前的凡阶铁剑剑身之上，又滚落在地。他走到池塘边，掬起清凉的池水洗了把脸，顿觉神清气爽。望着水中摇曳的灵草，苏清颜方才的巧笑倩兮仿佛又浮现眼前，令他嘴角不自觉扬起——前路纵有风浪，有此红颜相伴，他亦无所畏惧。
傍晚时分，林默准时前往执事厅。李长老将内门规章一一道来：弟子每月需完成至少两个宗门任务，依难度分低、中、高三级，贡献点奖励依次递增；贡献点可兑换修行所需一切资源，甚至能换取进入灵气浓度翻倍的“内门修炼室”资格；每季度举办的内门比试，优胜者更能获得丰厚奖赏与高阶功法残卷。
林默心中渐渐有数。他计划先从低阶任务着手，稳步积累，再图高阶，目标明确——尽快攒足贡献点，兑换灵剑与修炼室资格，提升实力。
待他回到三号小院，夜幕已垂，内门道路两旁悬挂的灵灯次第亮起，宛如一颗颗暖黄色的星辰，点缀在青木灵树之间。推开房门，点燃桌案上的油灯，昏黄的光晕笼罩一室。他拿起一块苏清颜送的温肠糕，慢慢品尝着那熟悉的甜暖滋味，外门的点滴岁月与苏清颜主仆的笑颜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指腹摩挲着怀中那枚记载着进阶剑法的温润玉简，再想起苏清颜那句“内门弟子多藏私，做任务时别轻易信人”的细心叮嘱，林默不由失笑——有她如此牵挂，这内门的明枪暗箭，似乎也不足为惧了。明日与周浩师兄同往灵草园，正是熟悉内门、积累资本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