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后柴房那杂乱无章、泄愤般的劈砍声持续了好一阵,砰砰的巨响震得小屋都仿佛在微微颤动。
苏妩慢悠悠地喝着自己碗里的糊粥,唇边的笑意一直未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耳垂上那枚微凉的樱桃,感受着那点坚硬的、属于他的印记。
终于,那狂躁的劈砍声渐渐平息下去,变成了几下零星的、带着点迟疑的闷响,最后彻底归于寂静。只有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在安静的小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妩放下碗,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那通往柴房、微微晃动的旧门帘。她知道,那头被撩拨得落荒而逃的傻狼崽子,大概正在外面进行着激烈的“心理建设”。
果然,没过多久,门帘被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掀开一条缝。顾衡高大的身影有些僵硬地重新出现在门口。他微微低着头,额发似乎被汗水打湿了些,凌乱地垂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眼神。脸上那层狼狈的红晕褪去了一些,但耳根依旧透着明显的粉色。
他的目光先是飞快地扫了一眼屋内,然后精准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落在了桌边——那只被他慌乱中遗落的勺子上。
他像是找到了一个完美的、不容置疑的借口,立刻大步走了进来,目标明确地直奔那只勺子。然而,当他真正走到桌边,手指触碰到那冰凉的勺柄时,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苏妩就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唇边噙着那抹让他心跳失序的笑意。更重要的是,那对鲜红的樱桃耳钉,在她白皙的耳垂上,在跳跃的灶火光线下,正散发着无比诱人又无比“刺眼”的光芒。
刚刚在柴房好不容易用劈柴发泄掉、用冷风强行压下去的汹涌心潮,在重新看到她的瞬间,尤其是看到那对被他亲手戴上的、此刻正“耀武扬威”地昭示着某种亲密的小樱桃时——瞬间死灰复燃,并且以一种更猛烈、更不讲道理的态势,轰然席卷了他的大脑!
他脑子里之前那些关于“粥糊了”、“她饿了”、“要冷静”的理性思考,瞬间被一种更强烈、更纯粹、更孩子气的冲动取代。刚才劈柴时,那点隐秘的、带着无限甜蜜回味的幻想——她叫他“宝宝”时那娇软的语调,她主动亲他下颌时那温软的触感,她戴着樱桃耳钉笑靥如花的样子——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堤坝。
顾衡的目光牢牢地锁在苏妩的耳垂上,那点鲜红仿佛有魔力,吸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甚至忘了自己进来是要拿勺子的!那只握住了勺子的手,就那样僵在半空。
“顾大哥?” 苏妩故意出声,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疑惑,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她自然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这家伙的眼神,直勾勾的,像是要把她耳朵上的樱桃盯出个洞来,哪里还有半分刚才落荒而逃的窘迫?反而透着一股……傻乎乎的、专注的痴迷。
顾衡像是被她这一声唤回了些许神智,猛地眨了下眼。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握着的勺子,又抬头看看苏妩,再看看她耳垂上的樱桃……如此反复了几次。他的嘴唇嗫嚅着,似乎在组织语言,但脑子里一片混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好看!她戴着真好看!是他的!是他买的!是他戴上去的!
一种巨大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满足感和难以言喻的骄傲感,混合着依旧滚烫的羞意,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他急需做点什么来宣泄这种快要爆炸的情绪。
于是,在苏妩带着促狭笑意的注视下,顾衡做了一件极其幼稚又极其“恋爱脑”上头的事情——
他紧紧攥着那只失而复得的勺子,仿佛那是他的勋章。他不再看苏妩的眼睛,而是再次将目光牢牢锁定在她耳垂那一点红上,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带着点傻气和无比认真郑重的语气,突兀地、一字一顿地宣告:
“好看!”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樱桃……”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像是在确认一个无比重要的真理,补充道,“……戴你耳朵上,最好看。”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滚烫的心口直接掏出来的,笨拙,赤诚,毫无修饰,却又带着千钧的重量。
说完,他像是完成了一项极其重要的使命,又像是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直白再次羞到,猛地低下头,紧紧攥着那只勺子,转身就走!步伐依旧带着点同手同脚的僵硬,但那背影,却透着一股奇异的、心满意足的傻气,仿佛刚刚不是夸了她一句,而是打了一场大胜仗凯旋而归。
苏妩:“……”
她看着那个再次消失在门帘后的高大背影,手里还拿着自己的勺子,听着屋外重新响起的、节奏明显轻快了许多、甚至带着点欢快韵律的劈柴声(梆!梆梆!梆!),足足愣了好几秒。
随即,一股巨大的、无法抑制的笑意如同火山喷发般从胸腔涌出!
“噗哈哈哈哈——!” 她再也忍不住,伏在桌子上笑得浑身发颤,眼泪都飙了出来。这次的笑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都要畅快,充满了被这傻狼崽子彻底取悦的欢乐。
天啊!她以为他冷静下来是回来拿勺子或者继续吃饭的!结果……结果这家伙劈了一通柴,把脑子里的理智全劈没了。
他冲进来,就为了盯着她的耳朵看,然后无比郑重地宣布一句“好看”?还特意强调“戴你耳朵上最好看”?说完就跟完成了什么神圣任务似的,攥着勺子又跑了?
这傻气冲天又直白得让人心头发烫的行为,简直……简直可爱到犯规!
苏妩笑得肚子都疼了,指尖抹去眼角的泪花,目光再次落在桌上那只被他遗忘的、属于她的碗。碗沿上,似乎还残留着他刚才慌乱中瞥过的视线。
她端起碗,看着里面糊掉的粥,又摸了摸耳垂上那枚仿佛带着他掌心温度的樱桃耳钉,唇边的笑意如同化不开的蜜糖。
“傻狼崽子……” 她低声喃喃,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柔软,“一句‘好看’……就想糊弄过去啊?”
话虽这么说,她眼底的笑意却盛满了星光。她小口喝掉最后一点温热的糊粥,焦糊味早已被心头的甜意彻底覆盖。
屋外,那梆梆梆的劈柴声,轻快而富有节奏,像一首不成调的、却洋溢着纯粹喜悦的小曲儿,在寂静的山林夜色中悠悠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