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踏进玄关,高级灰的地砖映着他锃亮的皮鞋。空气里那股新家具和墙漆混合的、略显生硬的气息扑面而来,与他想象中“苏小狸”这样艳丽神秘的女人该有的香闺气息相去甚远。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扫过这间空旷得近乎刻意的公寓。
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是唯一能称得上“人气”的点缀。沙发是崭新的,线条冷硬,灰色的布艺表面看不到一丝褶皱或凹陷。茶几上,除了一个孤零零的遥控器,空空如也。电视柜光洁如镜,连一丝指纹都难寻。视线所及,没有任何多余的摆件、杂志、零食包装袋……干净得像个随时准备展示的售楼样板间。
餐厅:光可鉴人的长餐桌,搭配着同样崭新的餐椅,上面连个靠垫都没有。开放式厨房的岛台纤尘不染,嵌入式的厨具崭新发亮,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他不动声色地拉开几个抽屉——里面空空荡荡,连最基本的刀叉碗筷都看不到。
苏妩似乎毫不在意他审视的目光。她踢掉高跟鞋,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姿态慵懒地走向开放式厨房。“喝点什么?水?还是……我这里只有水。”她拉开冰箱门,里面只有几瓶昂贵的进口矿泉水和几盒新鲜的水果,没有任何剩菜或需要烹饪的食材。
顾衡的视线没有离开她,也没有回答喝水的问题。他迈开长腿,看似随意地踱步,目标却明确地指向了卧室的方向。
卧室的门虚掩着。他伸手推开。
一张宽大的床铺着深灰色的崭新床品,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旁边确实没有床头柜,只有一个造型简约的落地灯。衣帽间的门是开着的,里面挂了几件色彩浓烈、设计感极强的裙装和外套,都是崭新的吊牌都还没拆的当季奢侈品。角落随意丢着一个打开的行李箱,里面散落着几件同样新潮的内衣和睡裙,带着明显的使用痕迹——那是苏妩这几天为了营造“入住”假象刻意放置的。梳妆台上,摆放着几瓶开封的高端护肤品和香水,瓶身沾着些许使用后的指纹和水渍。一支用过的口红随意地放在台面上,盖子都没盖好,旁边还有几缕掉落的微卷长发。
顾衡的目光在那散乱的行李箱和梳妆台上停留了片刻。这里终于有了一丝“人”的气息,一种匆忙、临时、甚至带着点敷衍的“生活”痕迹。虽然与他预想中一个长期居住的“家”相去甚远,但至少,证明了她确实在这里短暂停留过。
他转身,又瞥了一眼同样简洁到极致的卫生间。洗手台上放着牙刷牙膏、洗面奶,毛巾是新的但已经沾湿使用过。镜面上残留着一点点模糊的水汽指印。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这里是一个临时落脚点,一个精心布置但尚未真正投入使用的“安全屋”。苏小狸这个人,像一阵风,短暂地停留了一下,留下了些许她允许被看到的痕迹,却依旧将自己的根深深藏匿。
顾衡走回客厅,苏妩正倚在岛台边,手里拿着一瓶水,小口喝着,姿态放松地看着他,眼神坦荡得仿佛邀请他参观的是自己住了十年的温馨小窝。
“看完了?”她挑眉,语气带着点促狭,“顾总这是……在检查姐姐的金屋藏娇有没有藏别人吗?”
顾衡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在岛台的角落。他没有理会她的调侃,深邃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试图从那双潋滟含笑的眸子里找出哪怕一丝心虚或破绽。但那里只有一片深潭,平静无波,映着他带着审视的脸。
他沉默了几秒。公寓里那些新得刺眼的家具、空旷的储物空间、以及卧室里那份刻意的“临时感”,都像无声的嘲讽,印证着他的怀疑——这不是她的家,至少不是她主要的、真实的居所。但梳妆台上的指纹、卫生间的水渍、行李箱里的衣物,这些细微的“生活证据”又勉强构成了一层薄薄的合理性,让他暂时抓不到更确凿的把柄去撕破她这层游刃有余的伪装。
一股强烈的、被愚弄和推拒在外的烦躁感在胸腔里翻涌。他讨厌这种失控感,讨厌她这副看似坦诚实则处处设防的姿态。
“地方不错。”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就是……太新了。”他意有所指。
苏妩仿佛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笑得一脸无辜:“新家嘛,还没来得及好好布置。以后……慢慢添东西。”她将“以后”两个字咬得轻飘飘,带着点暧昧的许诺,却又显得那么不真实。
顾衡盯着她,忽然伸出手,不是去碰她,而是拿走了她手里那瓶喝了一半的水。他仰头,喉结滚动,就着她喝过的地方,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这个动作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和间接的亲密,像是在无声地宣告所有权,也像是在发泄某种无处着力的不满。
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燥火。他随手将空瓶精准地丢进几步外的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走了。”他吐出两个字,语气干脆,转身就朝门口走去,没有丝毫留恋。那股低气压随着他的动作弥漫开来。
苏妩看着他挺拔却带着明显不悦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深了些。她赤着脚,慢悠悠地跟到玄关。
顾衡已经换好了鞋,手搭在门把手上,却没有立刻拉开。他背对着她,沉默了几秒,像是在酝酿什么,又像是在压抑什么。
就在苏妩以为他会一言不发地离开时,他猛地转过身!
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苏妩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进了一个坚硬滚烫的怀抱!
顾衡的手臂如同铁钳,紧紧箍着她的腰背,勒得她几乎嵌进他怀里。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带着刚才饮下的水的凉意,喷薄在她的颈侧和耳廓。不同于包厢里那次带着表演性质的委屈拥抱,这一次的拥抱充满了压抑的、无处发泄的、近乎暴戾的占有欲和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
“苏小狸……”他埋首在她颈窝,声音闷闷地传来,不再是包厢里刻意装出的可怜,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被逼到墙角的执拗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别想跑。”三个字,像烙印,清晰地刻在她耳边。
苏妩被他勒得有点疼,但更多的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情绪的动作冲击到的心跳加速。她抬起手,这一次不是安抚,更像是某种回应和掌控,轻轻环住了他紧绷的腰背,指尖隔着薄薄的衬衫面料,能感受到他背部肌肉贲张的力量。
“跑什么?”她轻笑,气息拂过他耳后的敏感皮肤,感觉到他身体几不可查地绷得更紧,“不是说好了……明天见吗?”
顾衡没有立刻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过了好几秒,他才像用尽了所有力气般,缓缓松开了手臂的禁锢。
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的情绪尚未完全平息,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专注,牢牢锁住她的脸。
“明天见。”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不容置疑的契约。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然后猛地拉开门,高大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没有回头。
“砰。”门被轻轻带上。
空旷冰冷的公寓里,瞬间只剩下苏妩一个人,以及空气里残留的、属于顾衡的强烈气息——烟草、冷冽的木质香,还有那未散的、灼热的侵略感。
苏妩站在原地,颈侧似乎还残留着他呼吸的温度和那近乎咬啮般的触感。她抬手,指尖轻轻抚过那块皮肤,镜片后的眼眸里,慵懒的笑意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冷静和一丝兴味的锐光。
【叮!目标人物顾衡,好感度波动!当前好感度:20% → 23%!!!】甜甜的声音带着兴奋和不解,【宿主大大,他刚才明明气疯了,怎么好感度还涨了?这男人好难懂啊!】
苏妩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流光溢彩的城市。顾衡那辆低调的轿车正汇入车流,迅速消失在霓虹深处。
“越难懂,才越有意思,不是吗?”她低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