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拿死人开玩笑,小心他晚上来找你。”张倩把菜端上桌,没好气地瞪了丈夫赵坤一眼。
赵坤翘着二郎腿,正刷着本地新闻,咧着嘴笑:“找我?就隔壁楼那个吊死的怂包?得了吧,活着的时候就是个窝囊废,死了还能变厉鬼?”他放下手机,凑过来捏了张倩一把,语气轻佻,“再说了,老子阳气旺得很,鬼见了都得绕道走。倒是你,晚上可别怕得往我怀里钻……”说着下流话,手就往她腰上摸。
张倩一把拍开他的咸猪手:“滚!没个正形!那是条人命!”她心里一阵烦闷。隔壁栋老刘,因为欠债想不开,前几天在自家客厅上了吊。整栋楼都议论纷纷,气氛压抑。唯独赵坤,不仅不同情,反而把这当成了谈资和笑料。
“人命?”赵坤嗤笑一声,坐下来扒拉饭菜,“那是他自个儿没本事!欠点钱就寻死,活该老婆跟人跑了。这种软蛋,死了也是浪费土地。哎,你说他吊上去的时候,舌头是不是伸这么长……”他挤眉弄眼地做出夸张的吊死鬼表情。
“赵坤!”张倩猛地放下碗筷,声音发颤,“你能不能积点口德!”
“啧,说说怎么了?”赵坤满不在乎,继续吃饭,嘴里还含糊地编排着老刘生前如何窝囊、死后如何可笑的污言秽语。甚至夹杂着对老刘那跟人跑了的老婆的下流臆测,什么被人顶上天,什么被人三洞齐开一股脑的往外倒。
张倩气得吃不下饭,正要起身离开,忽然听见阳台方向传来一声轻微的、像是绳子晃动的“嘎吱”声。很轻,但在这突然安静的片刻格外清晰。
“什么声音?”张倩汗毛倒竖。
赵坤也顿了一下,侧耳听听,随即嗤笑:“风刮的吧?或者谁家晾衣绳。看你那胆子。”他继续吃饭,但眼神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阳台方向。他们家阳台和隔壁栋老刘家正好斜对着,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方位差不多。
那天晚上,张倩睡得很不踏实。半夜,她又被一阵若有若无的“嘎吱”声吵醒,像是老旧的藤椅在轻轻摇晃。声音似乎来自客厅。她推醒旁边的赵坤:“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赵坤被吵醒,不耐烦地嘟囔:“有个屁声音……”但他也听到了,那“嘎吱……嘎吱……”的声音,缓慢而持续。他打开床头灯,声音戛然而止。客厅里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
“幻觉吧。”赵坤松了口气,躺下继续睡,嘴里还不干净,“妈的,都是被那死鬼老刘闹的,明天非得……”
“你闭嘴!”张倩厉声打断他,心脏怦怦直跳。她总觉得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听着。
第二天是周末,赵坤约了朋友来家打牌。牌桌上,他更是口无遮拦,又把老刘上吊的事当笑话讲,添油加醋,极尽嘲讽。朋友们也跟着哄笑,气氛热烈。
张倩在厨房切水果,听得心烦意乱。突然,客厅传来赵坤一声短促的惊叫和椅子倒地的声音。
她冲进去,只见赵坤脸色煞白地坐在地上,手捂着脖子,牌桌旁那盏落地灯的灯绳,不知怎么绕到了他旁边的椅背上,他刚才起身太急,脖子撞上那微微晃动的灯绳。
“妈的……这破绳子……”赵坤扯开灯绳,惊魂未定地骂道。
朋友们打圆场:“巧合巧合,坤哥,是你自己不小心。”
但张倩看到,赵坤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恐惧。那灯绳晃动的样子,让她瞬间联想到上吊的绳索。
牌局草草散场。家里安静下来。赵坤变得有些沉默,不再主动提老刘的事,但张倩发现,他总会不自觉地用手去摸自己的脖子,或者警惕地看向家里任何垂挂的东西,窗帘绳、充电线,甚至电源线。
夜里,张倩被一阵压抑的呜咽声惊醒。她打开灯,看见旁边的赵坤紧闭着眼,额头全是冷汗,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像是在挣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被扼住似的声响。他做噩梦了。
“赵坤!醒醒!”张倩用力摇他。
赵坤猛地惊醒,大口喘气,眼神涣散,第一时间就去摸自己的脖子。“绳……绳子……”他惊恐地四处张望。
“没有绳子!你做噩梦了!”张倩抱住他,能感觉到他浑身都在发抖。
“我梦见……老刘……他拿着那根绳套……要往我脖子上套……”赵坤声音沙哑,充满恐惧,“他还对我笑……”
接下来的几天,赵坤的状况越来越糟。他不敢一个人待着,不敢关灯睡觉。家里开始出现一些难以解释的现象。有时深夜里,会清晰地听到天花板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坠地。有时,明明关紧的窗户,会发现留下一条小缝,夜风吹过,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灰尘和霉味混合的气息。最诡异的是,赵坤的脖子上,开始出现一道淡淡的、像是被什么细绳勒过的红痕,不痛不痒,但清晰可见,尤其是在他洗完热水澡之后。
张倩带他去医院检查,医生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说是皮肤过敏或者他自己无意识抓挠所致。
赵坤彻底垮了。他变得神经质,整天疑神疑鬼。他不敢靠近阳台,不敢看任何绳状物。他开始胡言乱语,说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他,说能闻到老刘抽的那种劣质烟的味道。他迅速消瘦下去,眼窝深陷,像个惊弓之鸟。
张丽试图安慰他,说那是他心理作用,自己想多了。但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那些声响,那条红痕,还有赵坤身上那股越来越浓的、难以言喻的绝望气息,都让她感到刺骨的寒意。她想起老人们常说的话:横死的人怨气重,千万别拿死人开玩笑,容易惹祸上身。
一天晚上,张倩在浴室洗澡,听到客厅传来赵坤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滚开!不是我害你的!是你自己没本事!求求你……放过我吧……”
她裹着浴巾冲出来,看到赵坤蜷缩在沙发角落,双手死死护着脖子,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疯狂求饶和咒骂,表情扭曲,仿佛正被什么东西扼住咽喉。他的脖子上,那道红痕变得异常清晰,甚至有些发紫。
张倩吓得魂飞魄散,冲过去想拉开他的手,却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无形的力量阻隔在她和赵坤之间。她无法靠近。
赵坤的挣扎越来越弱,眼球凸出,脸色由红变紫,最后变成青灰色。他的双手无力地垂下,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类似叹息的“嗬……”声,然后彻底不动了。
他就那么瞪着惊恐绝望的眼睛,死在沙发上。死因,法医最后的结论是:突发性心脏骤停,可能由极度恐惧引发。没有人能解释他脖子上的勒痕,只能归结为死前极度痛苦下的自残行为。
张倩搬离了那个伤心地。关于赵坤的死,流传出各种说法。最普遍的一种是,他因为拿刚上吊自杀的邻居老刘开了太过分的玩笑,惹来了不干净的东西,最终被“带走了”。
这个说法渐渐演变成一个都市怪谈,在茶余饭后被人口耳相传:千万别拿死人开玩笑,尤其是横死的人。你以为只是过过嘴瘾,却不知道有些禁忌,触犯了,就可能真的会被“听”见。那些带着怨气的存在,或许正以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界,等待着任何一个轻率的挑衅,然后,用最符合他们死亡方式的手段,将玩笑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