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黄昏,天边残阳如血,将云层染成一片暗红。张烨站在那座传闻中的古宅前,手中的笔记本已经记满了关于这座建筑的种种传说。作为民俗学者,他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但此刻,面对这座被当地人称为\"徐家院\"的百年老宅,他的后背竟不由自主地渗出一层冷汗。
徐家院坐落在城郊的山脚下,四周围绕着参天古树,即使在盛夏时节,这里的温度也似乎比外界低上几度。宅院的大门早已腐朽,半挂在门框上,随着微风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门楣上\"徐府\"两个鎏金大字已经斑驳脱落,却依然能看出当年的气派。
\"据说每到午夜,这里就会传出唱戏的声音。\"张烨自言自语道,翻开笔记本上记录的资料,\"但从来没人见过唱戏的人。\"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踏入了这座被当地人避之不及的鬼宅。
院内杂草丛生,几乎有半人高。张烨拨开杂草前行,脚下不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主建筑是一栋中西合璧的二层小楼,灰白色的外墙爬满了藤蔓,几扇窗户的玻璃早已破碎,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只只眼睛,冷冷地注视着闯入者。
推开吱呀作响的宅门,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扑面而来。张烨打开手电筒,光束划破了室内的昏暗。客厅里的家具都蒙着白布,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但奇怪的是,这些灰尘上没有任何脚印或痕迹,仿佛几十年来从未有人踏足。
\"这不对劲。\"张烨皱眉思索。根据资料,这座宅院至少在五年前还有探险者来过,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一块白布,露出下面的红木茶几。令他惊讶的是,茶几表面光洁如新,甚至能映出他的倒影。更诡异的是,茶几上放着一套茶具,茶杯中的茶水竟然还冒着热气。
张烨的手微微发抖,他试探性地碰了碰茶杯,立刻缩回了手——茶是烫的,就像刚刚泡好一样。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他的理性告诉他这不可能,但眼前的景象又如此真实。
\"一定是有人刚来过。\"他强自镇定地对自己说,尽管他知道这种解释站不住脚。这座宅院早已断水断电多年,怎么可能有人在这里泡茶?
继续往里走,张烨发现餐厅的长桌上摆满了菜肴。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菜看起来都新鲜可口,一盘红烧肉甚至还泛着油光,仿佛刚刚出锅。他凑近闻了闻,竟然真的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这不可能...\"张烨的声音在空荡的宅子里回荡。他的手电筒光束扫过餐桌,突然照到一个人影坐在主位上。他猛地后退几步,差点跌倒,但定睛一看,那只是一把空椅子。
就在这时,他听到楼上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碰倒了。张烨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几秒钟后,又是一声响动,这次更清晰,似乎是从二楼右侧的房间传来的。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但学者的好奇心驱使他向楼梯走去。木制楼梯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活物身上。上到二楼,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唯有最尽头的那扇门微微敞开,从门缝中透出一线光亮。
张烨慢慢靠近那扇门,心跳如擂鼓。他轻轻推开门,发现这是一间书房。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古籍,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上摊开着一本日记。最令人不安的是,书桌上的油灯竟然亮着,昏黄的灯光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他走近书桌,低头查看那本日记。纸页已经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可辨。日记的主人姓徐,是这座宅院最后的主人。随着阅读,张烨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日记中记载着徐家祖传的一种\"永生之法\",以及如何通过某种仪式让整个家族\"超越生死\"。
\"子时三刻,以血为引,七盏灯不灭,则可通阴阳...\"张烨轻声念出日记中的一段话,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书桌稳住身体,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在桌面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血手印——但他并没有受伤,手掌上也没有血迹。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无声无息地关上了。张烨冲过去拧动门把手,却发现门纹丝不动。油灯的火焰突然变得幽蓝,房间里的温度骤降,他的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冷静,一定要冷静。\"张烨强迫自己深呼吸,转身环顾书房寻找其他出口。书架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他定睛看去,却只看到一排排古籍。但当他移开视线时,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书桌上的日记突然无风自动,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他们来了,他们一直都在这里...\"字迹下面是一大片褐色的污渍,看起来像是干涸的血迹。
张烨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胃里翻江倒海。他跌跌撞撞地退到窗边,想从窗户逃生,但窗户就像焊死了一样,任凭他如何用力都打不开。更可怕的是,透过窗户,他看到的不再是来时的院落,而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窗外是另一个世界。
油灯的火焰突然熄灭,书房陷入一片漆黑。张烨听到房间里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他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站在那里,注视着他,呼吸甚至喷在他的脸上——冰冷、腐臭,带着坟墓的气息。
张烨的腿一软,跪倒在地。就在这时,他摸到了地板上的什么东西——是一盒火柴。他用颤抖的手划亮一根火柴,微弱的火光驱散了部分黑暗。借着这短暂的光亮,他看到书房的门又打开了,而刚才站立的地方空无一物。
他连滚带爬地冲出书房,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一楼客厅的景象让他再次僵在原地——所有的白布都被掀开了,家具焕然一新,墙上挂着徐家祖先的画像,画中人的眼睛似乎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餐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主位上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慢条斯理地夹菜。
张烨不敢多看,冲向大门。就在他即将触到门把手时,大门突然自动关闭,将他困在屋内。身后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接着是缓慢的脚步声。他不敢回头,拼命推拉着大门,但门就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脚步声越来越近,张烨感到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绝望中,他想起日记中提到\"七盏灯不灭\",而书房里只有一盏油灯。他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身后的\"东西\",冲向客厅角落的烛台。
烛台上果然有七根蜡烛,其中六根已经熄灭,只有一根还在燃烧。张烨抓起烛台,用那根燃烧的蜡烛点燃其他六根。随着最后一根蜡烛被点燃,整个宅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墙上的画像纷纷掉落,家具东倒西歪。
大门轰然洞开,张烨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他不敢回头,一路狂奔穿过杂草丛生的院落,直到撞上外围的铁栅栏。翻过栅栏后,他终于敢回头看一眼。徐家院静静地矗立在暮色中,看起来破败不堪,就像一座普通的废弃老宅。
但张烨知道,那里面藏着什么。他的衬衫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本从书房带出来的日记。最后一页的背面,他发现了一行之前没注意到的小字:\"进来容易,出去难。留下的,永远留下。\"
回到城里后,张烨试图向人讲述自己的经历,但没人相信。有人说他是太累了产生了幻觉,有人说他是为了出名编造故事。只有当地一位年迈的老人听完后脸色大变,低声说:\"徐家院吃人,不是现在吃,是慢慢吃,一点一点地吃...\"
张烨将这段经历详细记录下来,锁在了抽屉最深处。但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会不自觉地望向城郊的方向,仿佛能听到那里传来的唱戏声。而他的右手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淡淡的红色印记,形状像极了那个留在书房书桌上的血手印。
后来,关于徐家院的传说又多了一个版本:有人说曾看到一个年轻人在黄昏时分进入宅院,午夜时分仓皇逃出;也有人说,那个年轻人其实没能逃出来,现在每晚都能在徐家院的窗口看到他的脸,静静地注视着外面的世界...
而那座古宅,依然静静地矗立在山脚下,等待着下一个好奇的访客。大门半开半掩,仿佛在邀请,又仿佛在警告。院内的杂草中,偶尔会闪过一道人影,但走近看时,又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吹过破碎的窗棂,发出如同叹息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