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村是个偏远的山村,四面环山,只有一条蜿蜒的土路通向外界。村里不过百来户人家,大多姓陈,彼此沾亲带故。陈光耀今年四十有五,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守着祖传的几亩薄田过日子。
那年初夏,怪事开始在村里悄然发生。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村口的王老汉。他清晨去地里干活时,发现村口那座不知立了多少年的石像挪了位置。那石像原本面朝村外,如今却转向了村里,空洞的眼窝似乎正盯着每一个进村的人。
\"谁这么缺德,大半夜挪石像玩?\"王老汉嘟囔着,喊来几个后生把石像转了回去。可第二天一早,石像又转了过来。
这事在村里传开,大家都说邪门。村长陈德福带着几个壮劳力,用铁锹在石像周围挖了半米深的坑,把底座重新夯实。可第三天,石像不仅转了方向,底座还凭空升高了三寸,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地底把它顶了起来。
陈光耀听说这事时,正在自家后院翻地准备种秋菜。他擦了把汗,心里犯嘀咕。石像少说也有五六百斤,谁能不动声色地移动它?更别说那底座升高的事了。
\"怕是地气不稳。\"隔壁的陈老六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我爷爷那辈人说,咱们村底下有东西。\"
陈光耀没当回事,继续埋头干活。锄头突然\"铛\"的一声撞上了硬物。他蹲下身,拨开泥土,发现是半块青灰色的石碑,上面刻着两个模糊的字:\"永镇\"。
\"这啥玩意儿?\"陈老六凑过来看热闹。
陈光耀摇摇头,把石碑搬到一旁,打算改天找村长看看。他没注意到,石碑背面刻着一道道诡异的纹路,像是某种符咒。
当天夜里,陈光耀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他摸黑起身,提着煤油灯在屋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回到床上,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像是在后院。他抄起门后的铁锹,小心翼翼地推开通往后院的门。
月光下,他白天挖出的石碑正静静地躺在原地。可当他走近时,石碑周围的泥土似乎动了一下。陈光耀揉了揉眼睛,以为是月光造成的错觉。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清晰的叹息,从地底传来。
陈光耀浑身汗毛倒竖,踉跄着退回屋里,把门闩得死死的。那一夜,他睁眼到天亮,耳边始终回荡着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在屋外徘徊。
第二天,村里炸开了锅。好几户人家发现家里的东西莫名其妙地移动了位置。李婶家的锅铲挂在了院门上,张木匠的工具箱被翻了个底朝天,最邪门的是,村小学的课桌椅全部倒立着摞在了操场中央。
村长召集村民开会,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各自的遭遇。陈光耀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石碑的事。村长听完脸色大变,立刻带人去他家后院查看。
\"这是镇物啊!\"村长蹲在石碑前,手指颤抖地抚过那些纹路,\"老辈人说,咱们村底下压着不干净的东西,这碑就是镇它的。\"
陈光耀心头一紧:\"那我把碑挖出来......\"
\"坏了规矩了。\"村长叹了口气,\"得赶紧把碑埋回去,再请人做个法事。\"
当天下午,村里的壮劳力们合力把石碑重新埋回原处,还请来了邻村的道士。道士绕着石碑转了三圈,又是烧纸又是念咒,最后让每家每户在门前撒了一圈香灰。
\"夜里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门。\"道士临走前叮嘱道,\"特别是子时前后。\"
陈光耀照做了,可那晚他辗转难眠。约莫半夜时分,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袭来,煤油灯的火苗无风自动,变成了诡异的绿色。他缩在被窝里,听到后院传来\"沙沙\"的挖掘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试图把石碑重新挖出来。
\"滚开!\"陈光耀不知哪来的勇气,抄起床头的铁锹冲向后院。月光下,他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蹲在埋石碑的地方刨土。听到动静,那人影缓缓转过头来——陈光耀倒吸一口冷气,那根本不是人脸,而是一团蠕动的黑影,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窝泛着幽幽绿光。
陈光耀抡起铁锹砸过去,铁锹却穿过了黑影,重重砸在地上。黑影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化作一缕黑烟钻入了地下。陈光耀瘫坐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浸透。
第二天,村里死了第一个老人。八十多岁的陈老太在睡梦中离世,面容安详,可当人们准备给她换寿衣时,发现她的后背布满青紫色的指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抓过。
恐慌在村里蔓延。陈光耀去找村长,却发现村长家大门紧闭,门上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号。他敲了半天门,才听到村长嘶哑的声音:\"别进来......它在找我......\"
陈光耀从窗户缝隙往里看,只见村长蜷缩在墙角,面前点着七盏油灯,脸色惨白如纸。见他来了,村长颤抖着递出一本发黄的册子:\"村志......看最后一页......\"
那本村志记载了陈家村的百年历史。最后一页用红笔写着一段话:\"光绪二十三年,村中大疫,死者过半。请道人作法,言村下有怨气凝结,需以石碑镇之。道人刻'永镇'二字于碑上,埋于村中阴位,嘱后世不可动土。违者,必有大祸。\"
陈光耀手一抖,村志掉在地上。他忽然明白,自己挖出的石碑正是当年镇压邪祟的镇物。现在石碑被动了,那东西正在苏醒。
接下来的日子,村里怪事不断。先是牲畜莫名躁动,接着是井水变得浑浊发苦。每到深夜,村中就会响起此起彼伏的敲门声,可打开门又空无一人。最可怕的是,村民开始接二连三地死亡,都是年老体弱者,死状诡异——有的双眼圆睁,像是看到了极恐怖的东西;有的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还有的尸体僵硬如铁,需要好几个壮汉才能掰直入殓。
陈光耀知道,必须彻底解决这件事。他翻遍了村志,终于在一页夹缝中发现了一段模糊的记录:\"镇物若动,需以黑狗血淋之,复埋原处,可再镇百年。\"
他立刻行动起来,从猎户那里讨来黑狗血,又召集了几个胆大的后生。他们选在正午时分阳气最盛的时候来到后院,将黑狗血淋在石碑上。血液接触石碑的瞬间,竟像被吸收一般渗了进去,石碑表面的纹路泛起诡异的红光,随即恢复如常。
众人合力将石碑重新埋好,还在上面压了一块从村庙请来的泰山石敢当。说来也怪,当夜村里就安静了下来,再没出现诡异的声响。
然而,陈光耀知道事情还没结束。石碑虽然重新埋下,但已经松动过,效力大减。他按照村志记载,在石碑周围埋下了七枚铜钱,又在自家门槛下埋了一包朱砂。做完这些,他每晚睡前都在枕下压一把杀猪刀,床头挂一面铜镜——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求个心安。
一个月后,村里恢复了平静。死去的人已经下葬,活着的人渐渐淡忘了恐惧。只有陈光耀知道,每当月圆之夜,他还能听到后院传来轻微的挖掘声,只是那声音越来越弱,像是地底的东西正在失去力量。
秋收过后,陈光耀请人在石碑原址上建了一座小小的土地庙,日日香火不断。外村人笑他迷信,他也不解释,只是默默地维持着这个仪式。
多年后,陈光耀已成白发老翁。有年轻人好奇地问起当年的事,他总是摇摇头:\"有些地儿,不该挖就别挖;有些东西,不该动就别动。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自有它的道理。\"
至于那半块石碑,至今仍深埋在后院的土地庙下。偶尔有细心的访客会发现,庙里的香灰总是无缘无故地形成一个个旋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