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才已经守护万家坝水库五年了。五年来,他习惯了与孤独为伴的生活,习惯了清晨水面上泛起的薄雾,习惯了夜晚水库深处传来的不明声响。直到那个阴沉的早晨,一切都变了。
那天是立秋后的第三天,空气中还残留着夏末的闷热。周正才像往常一样,清晨六点起床,拿着手电筒沿着水库边缘巡视。东方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水面平静得像一面巨大的黑镜子。
走到北岸的泄洪闸附近时,周正才的手电光扫过水面,照到了一团模糊的白色。他眯起眼睛,向前走了几步,手电光再次对准那团白色。
那是一具尸体。
周正才的呼吸瞬间凝固了。尸体面朝下漂浮在水边,被几丛水草半掩着,只露出苍白的后背和部分头颅。死者穿着深色衣服,看起来是个成年男性,头发像水草一样随波飘动。
\"操!\"周正才低声咒骂,后退了两步。他颤抖着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警察来得很快。两个穿制服的民警和一个穿白大褂的法医,还有几个穿便衣的刑警。他们用长杆把尸体拨到岸边,然后套上手套开始检查。
\"死了至少三天了。\"法医翻看着尸体说道,\"没有明显外伤,具体死因要等尸检。\"
周正才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把尸体装进黑色尸袋。当尸体被翻过来时,他瞥见了一张泡得发白的脸,眼睛半睁着,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那张脸在周正才脑海中挥之不去。
\"你是第一个发现的人?\"一个刑警走过来问周正才。
\"是,我每天早上都巡视。\"周正才回答,声音有些发抖。
\"最近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或事?\"
周正才摇摇头:\"没有,水库平时很少有人来。\"
刑警点点头,记下他的联系方式后就让他回去了。尸体被运走后,警察在水边拉起了警戒线,告诉周正才他们可能还会再来调查。
周正才回到自己的小屋,那是建在水库边上的两间平房,一间卧室一间厨房。他倒了杯热水,手还在微微发抖。虽然守水库这些年见过不少怪事,但发现尸体还是头一回。
白天平静地过去了。周正才按部就班地完成日常工作,记录水位,检查设备,清理水面的漂浮物。他尽量不去想那具尸体,但每当走到北岸,看到那片被警戒线围住的水域,心里就一阵发毛。
夜幕降临后,周正才早早地锁好门窗,打开电视想转移注意力。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他想着得提前检查泄洪闸。
晚上十一点,周正才关掉电视准备睡觉。就在这时,他听到外面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像是有人光脚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周正才屏住呼吸,那声音从屋后传来,绕着房子慢慢移动。他抓起手电筒,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外面空无一人。
周正才松了口气,暗笑自己神经过敏。他重新拉上窗帘,回到床上。刚躺下没多久,那声音又出现了,这次更清晰,就在门外。
\"谁?\"周正才大声问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没有回答,但脚步声停了。周正才等了几分钟,确认外面没动静后才重新躺下。他告诉自己可能是某种夜行动物,水獭或者野猫什么的。
第二天清晨,周正才打开门准备巡视时,发现门前的水泥地上有几个湿漉漉的脚印。脚印从水库方向延伸过来,在他门前徘徊了几步,然后又返回水库。脚印很大,明显是成年男性的。
周正才的血液瞬间变冷。他昨晚明明检查过,门外什么都没有。这些脚印是何时出现的?为什么只有来的痕迹,没有离开的?
他强忍着恐惧,沿着脚印走到水库边。脚印在岸边消失了,仿佛那个人直接走进了水里。
接下来的巡视中,周正才格外紧张,每走几步就要回头看看。北岸的警戒线还在,但不知为何,那里的水看起来比其他地方更黑,更沉。
白天的工作结束后,周正才决定去镇上买些东西,顺便透透气。他骑上摩托车,沿着山路行驶了半小时才到镇上。在杂货店,他遇到了派出所的李警官。
\"老周,正好碰到你。\"李警官说,\"那具尸体的身份查出来了,是邻县的一个失踪人员,有抑郁症病史。初步判断是自杀。\"
周正才点点头:\"那...他的家人来认领了吗?\"
\"还没有,要等尸检结束。\"李警官叹了口气,\"这人挺惨的,老婆跑了,生意也黄了,可能是想不开。\"
回水库的路上,周正才总觉得后视镜里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但每次回头都只有空荡荡的山路。天色渐暗,山间的雾气开始弥漫,前方的路变得模糊不清。
回到小屋,周正才打开收音机想听点音乐壮胆。收音机里正在播放一首哀乐,低沉的大提琴声在房间里回荡。他皱眉调台,但无论转到哪个频率,都是同样的哀乐。
\"见鬼了。\"周正才关掉收音机,房间里顿时安静得可怕。
夜深了,周正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屋外又开始下雨,雨点敲打着屋顶和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
半梦半醒间,周正才听到有人轻轻敲了三下窗户。
他猛地睁开眼睛,盯着窗帘。雨水顺着玻璃流下,在路灯的照射下形成扭曲的影子。又传来三声敲击,这次更清晰。
周正才的心脏狂跳,他慢慢下床,拿起墙角的铁锹,一步步走向窗户。当他颤抖着手拉开窗帘时,只看到自己的倒影和漆黑的夜色。
但窗户上,有三个湿漉漉的手指印,从外向内按在玻璃上。
第三天早晨,周正才顶着黑眼圈起床。他整晚没睡好,一闭眼就梦见那张泡得发白的脸和诡异的微笑。
巡视水库时,他发现北岸的警戒线被人动过,有几段掉在了地上。更奇怪的是,水边有一块地方的草被压平了,形状像是一个人曾在那里躺过。
周正才立刻给派出所打电话,但李警官说他们今天没人来过水库。
\"可能是风吹的,\"李警官说,\"我们明天去收警戒线。\"
周正才挂断电话,不安地看着那片被压平的草地。风吹的?那为什么只有那一小片草倒了?
下午检查监控时,周正才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水库四周装有四个摄像头,昨晚的录像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北岸摄像头拍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水边。人影一动不动地站了十分钟,然后慢慢走入水中。
周正才反复观看那段录像,后背一阵阵发凉。人影很模糊,看不清面容,但轮廓明显是个成年男性。
\"不可能...\"周正才喃喃自语。尸体明明被警察带走了,怎么会...
夜幕再次降临,周正才把所有灯都打开,连卫生间的灯都没关。他坐在床上,手里紧握着铁锹,眼睛不断扫视门窗。
凌晨一点左右,小屋的电突然断了。周正才陷入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他摸索着找到手电筒,但手电筒怎么也打不开。
就在这时,他听到厨房传来水龙头被拧开的声音,水流哗哗地冲击着水池。
周正才的血液几乎凝固。他记得很清楚,睡觉前检查过所有水龙头都是关紧的。
水声持续了约一分钟,然后突然停止。紧接着,卧室的门把手开始缓缓转动。
周正才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抓起铁锹砸向房门。\"滚开!滚开!\"他歇斯底里地大喊。
门把手停止了转动。又过了几分钟,电力突然恢复,房间重新亮起来。周正才瘫坐在地上,全身被冷汗浸透。
第四天,周正才请了半天假去镇上的寺庙求了张符,贴在门上。他不敢告诉别人自己遇到了什么,怕被当成疯子。
回到水库后,他发现北岸的警戒线完全不见了,连固定用的桩子都被拔走。水边那片被压平的草地上,散落着几片泡烂的纸钱。
周正才不敢靠近北岸,远远地绕开了那片水域。下午他检查设备时,发现水位监测仪显示异常——北岸的水深比昨天突然增加了半米,而其他区域的水位正常。
\"这不可能...\"周正才盯着数据,感到一阵眩晕。没有下雨,没有泄洪,水位怎么会自己上涨?
晚上,周正才把所有门窗都锁死,还在门前撒了一层香灰。他坐在床上,手里握着寺庙求来的桃木剑,眼睛死死盯着房门。
午夜时分,香灰上出现了脚印。
周正才眼睁睁地看着无形的脚印一步步从门外走进来,在香灰上留下一串清晰的痕迹。脚印湿漉漉的,每一步都带着水渍。
脚印走到床前停住了。周正才屏住呼吸,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他紧握桃木剑,却连举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就这样僵持了不知多久,寒气突然消散,脚印开始后退,最终消失在门外。
周正才一夜未眠。
第五天清晨,周正才面色惨白,双眼布满血丝。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里,哪怕丢掉工作。
巡视时,他发现水库北岸的水变得异常浑浊,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油状物质,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彩虹色。更可怕的是,他在水边发现了几个新鲜的脚印,和他门前出现的一模一样。
周正才跌跌撞撞地跑回小屋,拨通了水库管理处的电话。
\"我要辞职,\"他的声音嘶哑,\"今天就走。\"
电话那头的主管很惊讶:\"老周,出什么事了?你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我...我身体不舒服,\"周正才编了个借口,\"需要休息。\"
挂断电话后,周正才开始疯狂地收拾行李。他不敢等到明天,决定下午就离开。收拾到一半时,他听到卧室的衣柜里传来\"咚\"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撞在了木板上。
周正才僵在原地,死死盯着衣柜。衣柜门缓缓开了一条缝,一股腐臭味从里面飘出来。
\"不...不...\"周正才摇着头后退,然后转身冲出小屋,连行李都不要了。他发动摩托车,头也不回地驶离了万家坝水库。
当天晚上,水库管理处派了临时工小张来接替周正才。小张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胆子很大,听说周正才因为\"身体原因\"突然辞职,还笑话他胆小。
\"这地方多安静啊,\"小张对主管说,\"比城里舒服多了。\"
主管点点头:\"是啊,老周可能是年纪大了。你今晚先熟悉下环境,明天正式交接。\"
小张哼着歌走进周正才留下的小屋,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晚上十点,他打开电视,却发现所有频道都在播放哀乐。
\"什么破信号。\"小张嘟囔着关掉电视,拿出手机玩游戏。
午夜时分,他听到门外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光脚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