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张光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最后一份报表保存好。办公室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他的工位还亮着惨白的灯光。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一点十五分，他叹了口气，关掉电脑，抓起外套走出公司大门。
七月的夜本该闷热难耐，但今晚却出奇地凉爽。张光站在写字楼门口，犹豫着是叫辆出租车还是步行回家。他的公寓距离公司只有三公里，平时步行也就四十分钟。但此刻已是深夜，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
\"算了，走回去吧，省点钱。\"张光自言自语道，紧了紧单薄的外套，迈步走向家的方向。
走到半路，张光突然想起那条近路——穿过老城区的那片废弃坟场，能节省至少十五分钟路程。那片坟场他白天偶尔会经过，虽然有些阴森，但从未发生过什么怪事。况且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走夜路了。\"张光在心里对自己说，拐进了通往坟场的小路。
小路两旁的树木越来越密，路灯的间隔也越来越远。张光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鼓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不知何时起，周围开始起雾了，薄薄的雾气像一层轻纱，缠绕在树梢和墓碑之间。
张光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信号格完全消失了。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一点三十分，但奇怪的是，他记得离开公司时已经一点十五分了，按理说走了这么久，至少应该两点多了。
\"可能是手机出问题了。\"张光嘟囔着，把手机塞回口袋，继续向前走。
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降到不足五米。张光开始有些后悔选择这条路，但回头已经看不到来时的路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希望尽快穿过这片坟场。
\"沙沙——\"左侧的灌木丛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张光猛地停下脚步，心跳骤然加速。
\"谁在那里？\"他声音有些发抖。
没有回应，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张光松了口气，暗笑自己疑神疑鬼。可就在他准备继续前行时，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更近了。
\"沙沙——沙沙——\"
张光的手心开始冒汗，他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可那声音如影随形，始终在他身后不远处。更诡异的是，无论他跑得多快，那声音总能保持相同的距离。
突然，张光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绊倒他的是一块半埋在土里的墓碑。墓碑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隐约辨认出一个\"张\"字。
\"真晦气。\"张光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突然感觉后颈一凉，好像有人对着他脖子吹气。
他猛地转身，身后空无一人。
\"见鬼了...\"张光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因为他发现周围的墓碑似乎移动了位置。他明明记得刚才走过的地方是一片空地，现在却立着几座破旧的坟墓。
张光开始奔跑，雾气中他分不清方向，只能凭感觉往前冲。跑着跑着，他突然刹住脚步——前方出现了一座崭新的墓碑，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墓碑上清晰地刻着\"张光之墓\"四个大字，死亡日期竟然是今天。
\"这不可能...\"张光后退几步，双腿发软。他转身想逃，却发现四面八方都是墓碑，他已经被坟墓包围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声，幽幽的，时断时续，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好像就在耳边。张光捂住耳朵，但那哭声直接钻进了他的脑海。
\"救命！有没有人！\"张光大喊，声音在坟场上空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掏出手机想报警，却发现屏幕一片雪花，连开机都做不到。更可怕的是，他注意到自己的影子不见了——月光明明很亮，地上却只有墓碑的阴影。
张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跌进了一个土坑里。坑底湿冷，散发着腐朽的气味。他挣扎着想要爬出去，却发现坑壁异常光滑，无论如何都爬不上去。
\"有人吗？救救我！\"张光的声音已经嘶哑，但回应他的只有那持续不断的女人哭声。
不知过了多久，张光精疲力竭地靠在坑壁上。他抬头望去，看到坑口边缘站着一个模糊的白影，似乎在低头看着他。他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想逃跑，却动弹不得。
白影缓缓向他伸出手，张光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小伙子！小伙子！醒醒！\"
张光感到有人在拍打他的脸颊，他艰难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让他立刻闭上了眼睛。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一个苍老的声音说，\"你怎么会睡在这里？\"
张光再次睁开眼睛，看到一位白发老人正关切地看着他。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坟场边缘的草地上，离他昨晚跌入的土坑有十几米远。
\"我...我不知道...\"张光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现在几点了？\"
\"早上六点半，\"老人说，\"我每天这个时候来晨练，就看到你躺在这里。你没事吧？要不要叫救护车？\"
张光摇摇头，挣扎着站起来。他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但奇怪的是，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昨晚的一切仿佛一场噩梦，但那种恐惧感却真实得让他发抖。
\"谢谢您，我没事。\"张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我可能是梦游了。\"
告别老人后，张光踉踉跄跄地走出坟场。阳光下的坟场看起来平凡无奇，甚至有些破败。但他知道，昨晚经历的一切绝不是幻觉。
回到家后，张光洗了个热水澡，试图冲走身上的寒意和恐惧。他检查了手机，发现除了电量耗尽外没有任何异常。充上电后，手机正常开机，信号满格，时间显示是上午八点零五分。
张光请了病假，躺在床上试图理清昨晚的经历。没有鬼魂，没有超自然现象，他不断告诉自己。可能是疲劳过度产生的幻觉，或者是被人下药了...但那个刻着他名字的墓碑和消失的影子，又该如何解释？
一周后，张光鼓起勇气再次来到那片坟场，这次是在阳光明媚的下午。他找到了老人发现他的地方，也找到了那座刻有他名字的墓碑——但墓碑上空无一字，只是一块尚未雕刻的空白石板。
\"奇怪，我明明记得...\"张光喃喃自语，伸手触摸冰凉的碑面。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寒意从指尖蔓延到全身。张光猛地缩回手，转身就跑，直到跑出坟场才停下喘息。
从那天起，张光再也不敢靠近任何坟场或墓地。即使是在白天，远远看到墓碑或花圈，他都会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心跳加速。公司团建时有人提议去陵园参观历史名人墓，张光立刻找借口请假；清明节同事讨论扫墓，他会找理由离开。
最严重的一次是在地铁上，张光看到一位老太太拿着祭品，他突然感到呼吸困难，不得不提前下车。心理医生诊断他患上了特定恐惧症，但无法确定具体诱因。
\"张先生，恐惧往往源于未知，\"心理医生对他说，\"你能告诉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吗？\"
张光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那个夜晚的真实经历。他知道没人会相信，甚至他自己也开始怀疑那是否真的发生过。但每当他闭上眼睛，那个女人的哭声、消失的影子、刻着他名字的墓碑，还有坑口那个模糊的白影，都会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我不知道，\"最终他这样回答医生，\"我只知道，我永远都不想再靠近任何坟墓了。\"
三年后的清明节，张光已经换了工作和住处，生活逐渐回到正轨。但当他路过一家殡葬用品店，看到橱窗里陈列的骨灰盒和花圈时，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又回来了。他的心跳加速，手心冒汗，不得不靠在墙上才能稳住身体。
\"你还好吗？\"一个路人关切地问。
张光勉强点点头，快步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家店，恍惚间似乎看到一个白衣女子站在橱窗前，正对着他微笑。
他转身就跑，不敢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