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一层薄纱,笼罩着深夜的城市。陈志超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看了眼手表——凌晨一点十五分。公司楼下的保安已经第三次用不耐烦的眼神看他了。
\"陈先生,又加班啊?\"保安老张打了个哈欠,手指在门禁按钮上徘徊。
\"嗯,项目赶进度。\"陈志超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把笔记本电脑塞进背包,\"您辛苦了。\"
走出公司大楼,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脸颊。陈志超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头脑中的混沌。连续三天的熬夜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时不时闪过细小的光点。他本该打车回家,但看看手机钱包里仅剩的余额,还是决定步行。
\"反正也就四十分钟。\"他自言自语道,紧了紧单薄的外套,迈步走入夜色中。
这条回家的路他走过无数次。前半段是灯火通明的主干道,即使深夜也有零星车辆驶过;后半段则要穿过一片废弃的工厂区,那里路灯稀疏,常有野猫窜出。陈志超平时并不害怕,但今晚不知为何,心跳比平时快了几分。
转过第三个路口,灯光骤然减少。前方五十米处,最后一盏明亮的路灯像一道分界线,再往前就是那片废弃厂区。陈志超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
\"别自己吓自己。\"他低声说,却感觉喉咙发紧。
月光在这里变得格外明亮,却也格外冷清。陈志超的影子在水泥地面上拉得很长,随着他的移动扭曲变形。厂区围墙上的涂鸦在月色下呈现出诡异的轮廓,像无数张扭曲的人脸。
咔嗒。
一个细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志超猛地回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马路和随风飘动的塑料袋。
\"野猫吧。\"他安慰自己,继续向前走。
但那个声音又来了——咔嗒、咔嗒,像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节奏却比常人走路要慢得多。陈志超的后颈汗毛竖起,他加快脚步,那声音也随之加快。
转过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门,陈志超终于忍不住再次回头。月光下,约二十米开外,一个模糊的身影静静地站在路中央。那是个女人的轮廓,穿着似乎是旗袍的服饰,一动不动地面对着他。
陈志超的呼吸停滞了一秒。他可以发誓,刚才回头看时那里绝对没有人。
\"您好?\"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异常突兀。
没有回应。那身影依旧静立,月光穿透她的身体,在地面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如果那能称之为影子的话,它比应有的要淡得多,边缘模糊不清,像被水晕开的墨迹。
陈志超的理智告诉他应该离开,但某种诡异的好奇心却让他无法移开视线。他眯起眼睛,试图看清那女人的面容,却发现无论如何聚焦,对方的脸都像蒙着一层薄雾,只能隐约辨认出苍白的肤色和似乎是黑色的长发。
突然,最近的一盏路灯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陈志超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下意识后退两步,撞上了身后的围墙。当他再次看向那个位置时——女人不见了。
\"见鬼...\"陈志超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的冷光让他稍微安心了些。他打开手电筒功能,光束刺破黑暗,照亮前方坑洼的路面。
他决定不再停留,快步向前走去。废弃厂区的道路错综复杂,但他熟悉每一条捷径。只要再转过两个弯,就能到达居民区,那里会有灯光和人烟。
咔嗒、咔嗒。
那声音又来了,这次更近,似乎就在身后五六米处。陈志超不敢回头,他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空气贴着他的后颈,带着某种腐朽的气息。
\"谁在那里?\"他强作镇定地问道,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笑,轻得几乎像是幻觉,却让陈志超的血液瞬间凝固。那笑声不像是从某个方向传来,而是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的,带着某种非人的空洞感。
陈志超开始奔跑。背包在身后剧烈晃动,笔记本电脑重重地撞击着他的脊椎。他不敢回头看,只能听到那该死的咔嗒声如影随形,无论他跑得多快,始终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转过最后一个弯,前方终于出现了居民区的灯光。陈志超几乎要哭出来,他加快脚步,却在此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重摔倒在地。手机飞出去老远,手电筒的光束歪斜地照向天空。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感到一只冰冷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帮帮我...\"一个女声在他耳边低语,气息冰冷得不像活人,\"我丢了东西...\"
陈志超全身的肌肉都僵住了。他缓缓转头,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睛是两个黑洞,嘴唇却是诡异的鲜红色。她穿着暗红色的旗袍,上面有深色的污渍,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你...你要什么?\"陈志超的声音细如蚊呐。
女人的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我的头...你看到我的头了吗?\"
陈志超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下移,这才惊恐地发现——女人的脖子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歪斜着,颈部的皮肤呈现出可怕的青紫色,仿佛被什么东西粗暴地扭断过。
极度的恐惧终于冲破了陈志超的理智防线。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刺眼的白光。消毒水的气味。陈志超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窗外阳光明媚,已经是中午时分。
\"你醒了。\"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陈志超转头,看到一位穿警服的男子坐在床边,\"感觉怎么样?\"
\"我...我怎么在这里?\"陈志超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疼痛。
\"凌晨三点多,有路人听到废弃工厂那边有尖叫声,报警后我们在围墙边发现了你。\"警察合上笔记本,\"昏迷不醒,身上有些抓痕,但没严重外伤。医生说你是惊吓过度。\"
陈志超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那个穿旗袍的女人,冰冷的手,歪斜的脖子...他猛地坐起身,又因为眩晕不得不躺回去。
\"那里...那里有个女人...\"他急切地说。
警察的表情变得古怪:\"工厂区的保安说,昨晚除了你,监控里没拍到任何人进入那片区域。\"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陈志超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警察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陈先生,你最近工作压力是不是很大?\"警察委婉地问,\"医生说你可能有轻微的幻觉,建议你休息几天。\"
陈志超张口想要反驳,却突然注意到自己右手腕内侧有一圈淡淡的淤青,形状像是...手指的痕迹。
办理出院手续时,陈志超遇到了工厂区那位老保安。
\"年轻人,以后别半夜往那地方跑。\"老保安压低声音说,\"那片厂区...不太干净。\"
陈志超心头一跳:\"什么意思?\"
老保安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才凑近说:\"二十年前,那里有个女工夜班后失踪了,最后被人看见时穿着红色旗袍——那是她结婚纪念日,特意打扮的。\"他顿了顿,\"尸体一直没找到,但有人说...半夜能看到她在厂区游荡,找自己丢失的东西。\"
陈志超的血液瞬间变冷。他想起女人那句\"我丢了东西\",和歪斜的脖子...
\"她...她长什么样?\"他颤抖着问。
老保安摇摇头:\"没人看清过。据说靠近她的人,都会看到...\"他做了个扭断脖子的手势。
当天晚上,陈志超在租住的公寓里辗转难眠。每次闭上眼睛,都会看到那张苍白的脸和诡异的笑容。凌晨两点,他实在受不了,起身去厨房倒水。
经过穿衣镜时,余光似乎瞥见镜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陈志超僵在原地,缓缓转头——
镜中的他身后,隐约站着一个穿红色旗袍的模糊身影,脖子歪斜成一个不可能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