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光才坐在灵堂角落的塑料凳上,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他浮肿的脸上。已经是凌晨一点,灵堂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按照村里的习俗,父亲去世第七天晚上必须有人守灵,以防\"回煞\"——亡魂归家作祟。
\"真是麻烦,\"周光才嘟囔着,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不耐烦地滑动,\"人都死了还这么多讲究。\"
灵堂设在老宅的堂屋,正中摆着父亲的棺材,黑漆漆的棺木上覆盖着一块绣着\"寿\"字的红布。棺材前的小桌上摆着父亲的遗像,照片里的老人面容枯槁,眼神却出奇地锐利,仿佛能穿透相框直视人心。香炉里的三炷香已经燃尽,只留下几截灰白的香灰。
周光才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一点十五分。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屋外下着小雨,雨滴敲打着瓦片,发出细碎的声响。一阵冷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得灵前的白蜡烛火苗摇曳不定。
\"这破天气。\"周光才起身想去关门,突然听到棺材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咚\"响。
他的动作僵住了,脖子后面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听错了吧...\"他自言自语,却不敢再移动半步。
又是一声\"咚\",这次更清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棺材里轻轻敲击木板。
周光才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死死盯着那口棺材,生怕下一秒棺盖就会突然掀开。
\"爸...爸?\"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是你吗?\"
没有回应,只有雨声和风声交织在一起。
周光才咽了口唾沫,慢慢挪动脚步向棺材靠近。他的影子被烛光拉长,扭曲地投在墙上,像一只伺机而动的野兽。
\"肯定是老鼠...\"他试图说服自己,\"老房子总有老鼠...\"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棺材的瞬间,一阵刺骨的阴风突然席卷整个灵堂,所有的蜡烛同时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周光才的视线。
\"啊!\"他惊叫一声,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凳子。
黑暗中,他听到棺材盖缓缓移动的声音——\"吱呀...吱呀...\",那声音像是用指甲在黑板上刮擦,直钻脑髓。
周光才的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他想逃跑,却发现自己的脚像是生了根,动弹不得。
\"光...才...\"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棺材方向传来,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又像是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
周光才的瞳孔急剧收缩,他认出那是父亲的声音,但又不完全是——那声音里夹杂着某种非人的嘶嘶声,像是声带被撕裂后又强行拼接在一起。
\"爸...你别吓我...\"周光才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棺材里的响动越来越大,伴随着布料摩擦的窸窣声。突然,一只苍白的手从棺材边缘缓缓伸出,五指张开,像是要抓住什么。
那只手枯瘦如柴,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指甲又长又黑,弯曲如钩。它摸索着抓住棺材边缘,然后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
周光才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掌控权,他转身就要逃跑,却发现大门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关闭,任凭他怎么拉扯都纹丝不动。
\"救...救命啊!\"他疯狂拍打着门板,声音因恐惧而扭曲。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周光才绝望地转身,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
棺材里,一个身影慢慢坐了起来。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周光才看清了那张脸——那是他父亲,但又不完全是。老人的眼睛只剩下两个黑洞,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起,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他的脖子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歪向一边,像是被人硬生生扭断过。
\"儿...子...\"亡魂的嘴巴一张一合,黑色的液体从嘴角渗出,\"我...回来...看你了...\"
周光才的裤裆湿了一片,尿液顺着裤管流到地上。他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战,发出\"咯咯\"的声响。
亡魂的动作很慢,但异常坚定。它爬出棺材,身体发出\"咔咔\"的响声,像是骨头在重新排列。它身上还穿着下葬时的寿衣,但那衣服现在看起来又脏又破,沾满了泥土和某种暗红色的污渍。
\"为什么...不给我...喝水...\"亡魂一步步逼近,声音里充满怨毒,\"我...好渴...\"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刺穿了周光才的记忆屏障。他想起父亲瘫痪在床的最后几个月,想起自己是如何对待那个无助的老人的...
那天特别热,蝉鸣声吵得人心烦。周光才端着饭碗走进父亲的房间,扑面而来的是尿液和腐肉混合的恶臭。老人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浑浊的眼睛望着天花板。
\"吃饭了。\"周光才不耐烦地说,把饭碗重重放在床头柜上。
老人艰难地转过头,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水...\"他气若游丝地请求,\"给我...水...\"
周光才冷笑一声:\"喝什么水?尿那么多,又要换尿布。\"他粗暴地扶起父亲,把一勺滚烫的粥塞进老人嘴里,\"赶紧吃,别磨蹭。\"
老人被烫得浑身发抖,却无力反抗,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粥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到胸前溃烂的褥疮上。
\"废物。\"周光才低声咒骂,\"早点死算了,拖累人。\"
现在,那个被他虐待致死的老人就站在他面前,带着满腔怨恨从阴间归来。
\"我错了!爸!我真的错了!\"周光才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我给你烧纸钱!烧房子!烧汽车!你要什么我都烧给你!\"
亡魂停在他面前,腐烂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那触感冰冷黏腻,像是被一条死蛇缠上。
\"你...喜欢...烫的...\"亡魂轻声说,黑洞般的眼睛直视着周光才的灵魂,\"我也...给你...准备了...\"
亡魂的另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杯。周光才认出那是他平时用的杯子,里面盛着的液体翻滚着,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不...不要...\"周光才疯狂摇头,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无法动弹,就像被无形的绳索捆住。
亡魂的笑容扩大了,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黑牙。它一手捏住周光才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另一只手将滚烫的液体慢慢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