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言紧了紧登山包的肩带，抬头望向被云雾笼罩的山巅。梅里雪山的主峰卡瓦格博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像一把锋利的刀刺向苍穹。他呼出的白气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冰晶，挂在防风面罩上。
\"老周，再往上就是未登峰区域了。\"向导老马踩着积雪走到他身边，黝黑的脸上布满风霜刻下的皱纹，\"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风雪，我们得找个地方扎营。\"
周正言点点头，转头看向身后三个同伴。赵锐正举着相机拍摄远处的冰川，陈志明在检查医药包，吴天宇则不耐烦地踢着雪块。这支临时组成的登山队各有目的——赵锐是户外摄影师，陈志明是高山病医生，富二代吴天宇纯粹是为了在朋友圈炫耀，而周正言自己，则是为了完成亡兄的遗愿。
\"前面三百米有个冰斗，可以避风。\"老马指着地图说，\"但那里...\"他突然停住，眉头紧锁。
\"怎么了？\"周正言问道。
老马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当地人传说那片区域不太干净。不过都是迷信。\"他干笑两声，声音在寂静的雪山上显得格外突兀。
队伍继续前进，积雪越来越厚，每走一步都要把腿从齐膝深的雪中拔出来。周正言感觉肺部像被冰锥刺穿，海拔5000米的稀薄空气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
\"等等！\"赵锐突然喊道，他指着右侧的冰壁，\"那里有东西！\"
众人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冰层深处隐约可见几个模糊的影子。周正言走近观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三具被冰封的人形，面部表情扭曲，似乎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周围还站着几个高大的模糊身影，足有三米多高，长臂几乎垂到膝盖。
\"这...这是...\"陈志明声音发颤，\"像是某种灵长类动物，但体型太大了。\"
老马的脸色变得惨白：\"雪菩萨...他们真的存在...\"
\"什么雪菩萨？\"吴天宇不屑地撇嘴，\"不就是冻死的登山者吗？大惊小怪。\"
周正言用手套擦去冰面上的薄雪，更多的细节显露出来。那些高大的生物全身覆盖着灰白色长毛，面部凹陷，只有两个黑洞般的眼窝和一张布满尖牙的巨口。它们的手臂异常粗壮，末端是长而弯曲的爪子，正抓握着那三个人的肢体。
\"我们得离开这里。\"老马突然说，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恐惧，\"马上走。\"
就在这时，赵锐的相机闪光灯亮起，刺目的白光在冰面上反射，照亮了整个冰壁。周正言看到冰层深处有更多黑影在移动，那些生物似乎正从漫长的冬眠中苏醒。
\"你他妈干什么！\"老马怒吼，\"会引发雪崩的！\"
仿佛印证他的话，山顶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细碎的雪粒开始从上方滑落。众人顾不上争论，迅速向老马说的冰斗方向跑去。周正言回头看了一眼，心脏几乎停跳——冰壁表面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冰斗比想象中要大，像个巨大的碗嵌在山体中。更令人不安的是，碗壁上有一个漆黑的洞口，像是张开的巨口。
\"我们得进去。\"老马指着洞口，\"暴风雪要来了。\"
周正言看了看天色，原本湛蓝的天空已被铅灰色的云层覆盖，风越来越猛，卷起的雪粒像无数细小的刀片切割着暴露的皮肤。他点点头，五人打开头灯，依次进入洞穴。
洞内出乎意料地宽敞，温度也比外面高些。周正言松了口气，摘下结冰的面罩。头灯的光柱扫过洞壁，他突然僵住了——岩壁上刻满了粗糙的壁画，描绘着长毛巨人猎杀人类的场景。其中一幅特别清晰：一个雪怪正将人类的手臂扯下，鲜血喷溅在雪地上。
\"这...这不可能...\"陈志明颤抖着说，\"这些壁画至少有上千年历史...\"
老马跪在地上，用藏语快速念叨着什么。吴天宇却兴奋地拿出手机拍照：\"太酷了！这可比登顶有意思多了！\"
周正言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他走到洞穴深处，发现地面散落着一些骨头，大部分已经风化，但有几根看起来还很新鲜。他蹲下身，看到骨头上布满齿痕，像是被某种大型肉食动物啃咬过。
\"我们得离开这个洞。\"周正言站起来说，声音因恐惧而变得嘶哑。
\"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赵锐站在洞口说，\"能见度不到五米。\"
老马突然抓住周正言的手臂：\"听！\"
洞外传来一种奇怪的声响，像是沉重的脚步踩在积雪上，但又比人类的脚步声缓慢得多，每一步之间有三四秒的间隔。更可怕的是，这声音不止一个，至少有四五个来源，正从不同方向接近洞口。
\"关灯！全部关灯！\"老马低声喝道。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周正言屏住呼吸，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般响亮。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一种低沉的、类似喉咙震颤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嗅闻声，仿佛某种生物正在寻找气味来源。
吴天宇突然打了个喷嚏。
洞外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洞口奔来。周正言感到一股刺骨的寒风涌入洞穴，伴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腐臭味，像是腐烂的肉混合着陈年血腥气。
\"跑！往洞深处跑！\"老马大喊。
众人跌跌撞撞地向洞穴深处逃去。周正言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像是岩石被击碎的声音，接着是吴天宇的尖叫：\"它进来了！天啊，那是什么东西！\"
头灯的光柱在慌乱中四处乱晃，周正言瞥见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正以惊人的速度爬进洞穴。那生物四肢着地，但后腿明显比前肢粗壮，全身覆盖着肮脏的白毛，在头灯照射下反射出病态的光泽。最恐怖的是它的脸——没有鼻子，只有两个黑洞般的鼻孔，和一张裂到耳根的巨口，里面布满参差不齐的黄牙。
\"堵住它！用石头！\"陈志明喊道，抓起一块岩石扔过去。
雪怪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轻松躲开石块，长臂一挥，将陈志明拍飞到岩壁上。周正言听到骨骼碎裂的闷响，陈志明的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滑落在地，头灯的光线照亮了他扭曲变形的脖子。
\"老陈！\"赵锐想去救人，却被老马拽住。
\"没救了！快走！\"
五人中已经倒下了一个，剩下的四人拼命向洞穴深处逃去。雪怪没有立即追来，但周正言听到它在撕扯什么的声音，伴随着湿漉漉的咀嚼声和液体滴落的声响。
洞穴逐渐变窄，最后分成两条岔路。老马选择了左边那条，四人挤进一条狭窄的缝隙，身后的空间越来越小，最后只能侧身前进。周正言感到岩壁挤压着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碎石和尘土的味道。
\"前面有光！\"吴天宇喊道。
果然，缝隙尽头透出微弱的白光。四人奋力挤出去，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半开放的冰洞中，头顶是厚厚的冰层，隐约能看到外面的暴风雪。冰洞另一侧有个斜坡，似乎通向山下。
\"我们得...\"周正言的话被一声惨叫打断。
声音来自他们刚逃出的缝隙。赵锐脸色煞白：\"那是...那是老陈的声音...但他已经...\"
惨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重物被拖拽的声音，从缝隙深处传来，越来越近。四人惊恐地看着那条狭窄的通道，只见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被推了出来——是陈志明的上半身，腰部以下不知所踪，内脏拖在身后，在冰面上留下暗红的痕迹。他的眼睛大睁着，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起，像是在微笑。
\"啊——！\"吴天宇失控地尖叫起来。
冰洞顶部突然传来碎裂声，裂缝如闪电般在冰层中蔓延。老马大喊：\"它想把我们困在这里！快跑！\"
四人冲向那个斜坡，连滚带爬地向下滑去。周正言在混乱中回头，看到三个白色的巨大身影正从不同方向逼近，它们动作敏捷得不像话，在陡峭的冰壁上如履平地。
斜坡尽头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冰川，暴风雪在这里稍微减弱了些。周正言喘着粗气，数了数人数——只剩下四个了，陈志明的\"残骸\"被留在了冰洞里。
\"我们得回大本营。\"老马说，声音因恐惧而颤抖，\"沿着冰川往下，能找到路。\"
赵锐突然抓住周正言的手臂：\"你们听到没有？\"
风声中有种奇怪的哨音，忽高忽低，像是某种信号。更可怕的是，哨音不是来自一个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它们在驱赶我们...\"老马喃喃道，\"像围猎羚羊一样...\"
吴天宇突然指着远处：\"那里有间屋子！\"
确实，冰川边缘有个人工建筑，像是气象观测站。四人顾不上思考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建筑，拼命向那里跑去。哨音越来越急促，周正言听到身后积雪被踩踏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接近。
赵锐是最后一个。周正言听到一声闷响，转头看到赵锐被什么东西拖住了腿，正倒着被拉向冰川的裂缝。他的手指在冰面上抓出十道血痕，相机从肩上滑落，闪光灯自动触发，刺目的白光中，周正言看到了那个生物的全貌——
三米多高的身躯，肌肉在白毛下隆起，手臂比腿还长，爪子像镰刀般弯曲。它被闪光惊扰，发出一声怒吼，露出满口尖牙，然后毫不费力地将赵锐提起来，一口咬掉了他的脑袋。鲜血如喷泉般从颈部涌出，在雪地上泼洒出一片刺目的红。
\"快进去！\"老马推开观测站的门，把吓呆的周正言和吴天宇推进去，然后拼命关门。门刚合上，外面就传来沉重的撞击声，整个建筑都在震动。
观测站里一片漆黑，散发着霉味和机油味。周正言瘫坐在地上，听到自己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战。吴天宇缩在角落，抱着膝盖无声地流泪。老马在黑暗中摸索，找到了一个应急灯，微弱的光线照亮了这个不足十平米的空间。
\"它们...到底是什么...\"周正言艰难地问。
老马靠着墙滑坐在地上：\"雪菩萨...我们藏族的古老传说...住在最高最冷的雪山里，以人为食...\"他苦笑一声，\"我一直以为是吓唬小孩的故事。\"
观测站再次剧烈震动，金属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吴天宇突然尖叫起来，指着一个小窗户——一张扭曲的巨脸正贴在玻璃上，黄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光。
\"它们找到我们了...\"老马喃喃道。
周正言看到门框开始变形，铰链发出刺耳的金属疲劳声。老马突然站起来，从墙上取下一把冰镐：\"我从另一边引开它们，你们趁机跑。\"
\"不行！\"周正言抓住他，\"你会死的！\"
老马笑了笑：\"总比全死在这里好。\"他指了指角落里的无线电，\"试试能不能求救，虽然希望渺茫...\"
说完，他猛地打开观测站的后门，冲进暴风雪中。周正言听到老马的吼叫声和雪怪的尖啸混在一起，然后是撕心裂肺的惨叫。他通过窗户看到老马被两只雪怪抓住，像破布一样被撕成两半，内脏在雪地上热气腾腾地散开。
\"周...周哥...\"吴天宇颤抖着指向无线电，\"有...有声音...\"
周正言扑到无线电前，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求救声：\"...任何...听到的人...我们在...冰湖...它们...到处都是...\"接着是一阵咀嚼声和骨头碎裂的声音，然后通讯中断。
观测站的门突然被撞开，寒风卷着雪花灌进来。周正言和吴天宇来不及思考，从老马打开的通道逃了出去。暴风雪中能见度几乎为零，他们只能凭感觉向山下跑。周正言听到身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哨音，现在离他们更近了。
不知跑了多久，吴天宇突然脚下一空，两人滚下一个陡坡，重重摔在一片冰面上。周正言头晕目眩地爬起来，发现他们在一个结冰的湖边，冰层呈现出不自然的蓝色。
\"那是...\"吴天宇指着湖中央。
周正言顺着看去，差点吐出来——陈志明的下半身被插在一根冰柱上，像某种可怕的战利品。更远处，赵锐的无头尸体跪在冰面上，双手被反绑，姿势像是在忏悔。
\"它们在玩我们...\"周正言绝望地说，\"像猫玩老鼠一样...\"
冰层突然震动，远处传来开裂的声音。吴天宇指着对岸：\"那里有座桥！\"
两人跌跌撞撞地向那座摇摇欲坠的绳桥跑去。周正言踏上桥面的瞬间，听到冰湖中央传来巨大的碎裂声。他回头看去，只见一只巨大的爪子从冰窟窿里伸出，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三个雪怪从不同方向的冰洞里爬出来，不紧不慢地向他们逼近。
\"快跑！\"周正言推着吴天宇向前。
绳桥在风中剧烈摇晃，木板残缺不全，有些地方只剩下绳索。吴天宇突然踩空，一条腿卡在木板间，他惊恐地挣扎着：\"周哥！救我！\"
周正言转身去拉他，却看到最恐怖的一幕——一只雪怪已经来到桥头，它没有立即攻击，而是用那黄色的眼睛盯着他们，然后慢慢抬起爪子，割断了第一根主绳。
\"不！\"周正言拼命想把吴天宇拉出来，但为时已晚。随着绳索断裂的声音，桥面倾斜，吴天宇尖叫着滑向边缘。他的手指在冰面上徒劳地抓挠，最后绝望地看着周正言：\"它们喜欢吃活着的...\"
话音未落，一只爪子从冰窟窿里闪电般伸出，抓住吴天宇的腿，把他拖了下去。周正言听到水下传来沉闷的惨叫，然后湖面恢复平静，只有几串气泡浮上来。
剩下的两只雪怪已经走到桥中央，它们似乎不着急，享受着猎物的恐惧。周正言知道无处可逃，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快速写下最后几行字：
\"它们不是动物...它们享受这个过程...如果你找到这个笔记，千万不要来梅里雪山未登峰区域...它们在这里等着...\"
一声巨响，整座桥彻底断裂。周正言坠入黑暗前看到的最后景象，是三张咧到耳根的巨口，和六只闪着饥渴黄光的眼睛。
笔记本后来被一支登山队发现，夹在冰湖边缘的岩缝中。上面沾满已经冻结的血迹，最后几页被撕得粉碎，只有第一页还能辨认，上面写着：
\"它们喜欢让人活着的时候看着自己被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