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
刘山调整着手机支架的角度，确保镜头能完整捕捉到面前这条幽深的小巷。夏夜的闷热被巷子里涌出的阴冷气息冲散，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老刘，你确定要今晚来这儿？\"潘溪站在他身后，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奶奶说，鬼节晚上最好别出门，更别去这种地方。\"
刘山回头看了搭档一眼，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怕了？我们不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吗？'灵异探险刘潘组合'，粉丝们可等着看呢。\"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已经有不少观众在等待直播开始。
潘溪咽了口唾沫，抬头望向巷子深处。这条位于老城区的小巷名叫\"纸马巷\"，据说古时候是专门制作祭祀用品的地方。如今城市扩建，周围高楼林立，唯独这条巷子像是被时间遗忘了一般，保持着几十年前的模样。青石板路两侧是低矮的砖房，多数已经无人居住，窗户黑洞洞的，像是一双双空洞的眼睛。
\"听说今晚这里会有'烧包'仪式，\"刘山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老一辈人说，这条巷子是中元节的'鬼门关'，亡灵从这里进出阳间。\"
潘溪搓了搓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
\"贴吧里一个本地老人说的。\"刘山打开直播软件，调整滤镜，让画面显得更加阴森，\"他说这条巷子每年中元节都会有人来烧纸钱，但从来没人见过是谁来烧的。\"
潘溪刚要说什么，一阵阴风吹过，巷子深处传来纸张摩擦的沙沙声。两人同时噤声，不约而同地望向声音来源。
\"开播吧。\"刘山深吸一口气，点击了\"开始直播\"按钮。
\"各位老铁们晚上好！\"刘山对着镜头露出职业化的笑容，声音却比平时低了几度，\"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传说中的鬼节。我和潘溪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城里有名的'纸马巷'，据说今晚这里会有一些...特别的祭祀活动。\"
潘溪凑到镜头前，强作轻松地挥了挥手：\"大家看到我们身后的巷子了吗？现在才晚上九点，但这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我们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发现路边已经摆了不少...\"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刘山突然用力拽了拽他的袖子。潘溪顺着刘山的目光看去，在巷子第一个拐角处，几叠纸钱整齐地摆放在地上，旁边点着两支红蜡烛，烛火在无风的环境中诡异地摇曳着。
\"老铁们看到了吗？\"刘山把镜头转向那处祭祀点，\"这里已经有人来祭拜过了。按照传统，中元节晚上要在路边给无主孤魂烧纸钱，免得他们作祟。但奇怪的是...\"他走近几步，\"这些蜡烛看起来刚点着不久，蜡油都没怎么融化，可附近一个人影都没有。\"
弹幕开始快速滚动：
[卧槽好吓人]
[主播快看看纸钱上写的什么]
[假的吧，肯定是摆拍]
[我奶奶说这种路边祭祀不能碰]
潘溪蹲下身，小心地避开烛火，用手机照亮那叠纸钱：\"上面用毛笔写着'故显考某某某收用'，还有'阳上孝子某某某奉'...这是给过世长辈烧的。\"他抬头看向刘山，\"但为什么放在这里？一般不是在坟前烧吗？\"
刘山还没来得及回答，巷子深处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很多人在低声交谈，又像是纸张被翻动。两人同时站起身，警惕地望向黑暗。
\"继续往里走？\"潘溪问道，声音已经有些发虚。
刘山看了眼直播间人数，已经突破五千，还在快速增长。他咬了咬牙：\"走！来都来了，总得看看里面有什么。\"
他们沿着青石板路向巷子深处走去，手机灯光在两侧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每走十几步，就会遇到一处类似的祭祀点——纸钱、香烛、有时还会有一两样水果或点心作为供品。诡异的是，所有这些祭祀点都像是刚刚有人摆放好，却不见摆放者的踪影。
\"第七处了，\"潘溪数着，声音越来越紧张，\"我查过资料，传统上'烧包'要准备七处供品，代表...代表...\"
\"代表七道关卡，\"刘山接话，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弹幕，\"据说亡灵返回阴间要过七关，每关都要打点。\"他突然停下脚步，\"等等，你们看到了吗？\"
弹幕瞬间爆炸：
[看到了！！！]
[那个纸人动了！]
[妈呀吓死我了]
[绝对是风吹的]
[主播快跑啊]
潘溪脸色煞白：\"什么？我没看到什么啊。\"
刘山颤抖着手指向右侧一处特别精致的祭祀点——那里除了常规的纸钱香烛外，还摆着两个做工精细的纸人，一男一女，穿着民国时期的服装，脸上画着夸张的笑容。
\"刚才...那个女纸人，她眨眼了。\"刘山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潘溪干笑两声：\"别、别闹了，纸人怎么会眨眼？肯定是光线问题...\"他边说边向那处祭祀点走去，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竟然伸手去拿那个女纸人。
\"别碰！\"刘山厉声喝道，但已经晚了。
潘溪拿起纸人，对着镜头晃了晃：\"看，就是个普通纸人，老刘你太紧张...\"他的话突然中断，因为纸人的头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滚到地上，画着眼睛的那面正好朝上，直勾勾地\"看\"着潘溪。
一阵刺骨的阴风突然卷过小巷，所有的烛火同时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只剩下两人手机发出的微弱光亮。
\"我操！\"潘溪惊叫一声，扔掉手中的无头纸人，后退几步差点摔倒。
刘山的手机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直播画面开始剧烈闪烁。弹幕疯狂滚动，但已经看不清内容，只有零星的几个词能辨认：
[快跑]
[后面]
[它来了]
\"老刘...老刘...\"潘溪的声音变得异常古怪，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我背后...有什么东西...\"
刘山抬头看去，只见潘溪身后的黑暗中，缓缓浮现出一张惨白的脸——正是那个掉落的纸人头颅，但此刻它变得有真人大小，嘴角咧开到不可思议的弧度，露出里面黑漆漆的空洞。
\"别回头！\"刘山尖叫，但为时已晚。
潘溪转过头，与那张纸脸四目相对。一瞬间，他的表情凝固了，眼睛瞪大到极限，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接着，黑暗中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有的像是人手，有的明显是纸扎的假肢，它们抓住潘溪的四肢和躯干，将他拖向巷子更深的黑暗处。
\"救我！刘山救——\"潘溪的呼救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他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碎裂，但直播仍在继续，画面里最后捕捉到的是潘溪被拖走时绝望的眼神和那些苍白手臂上诡异的纸纹。
刘山站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无法移动。耳边传来细微的纸张摩擦声，像是有人在折纸，又像是许多纸人正在活动身体。他颤抖着举起手机，发现直播间人数已经突破十万，弹幕完全疯狂：
[是真的！是真的！]
[报警啊！]
[潘溪被什么抓走了？]
[主播快看身后]
刘山缓缓转头，看到巷子两侧所有的纸人都\"活\"了过来，它们从各个祭祀点站起，纸做的身体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脸上画的笑容在手机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更可怕的是，它们正在向他走来，每一步都伴随着纸张摩擦的声响。
\"各位...各位老铁...\"刘山的声音已经不成调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是不是恶作剧...但潘溪他...\"
一个纸人突然加速，以不可能的速度扑向刘山。他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却发现自己像是在原地踏步，巷子的长度似乎无限延伸，永远跑不到尽头。身后的纸人越来越近，他能闻到一股陈旧的纸味混合着线香的气息。
直播间的观众们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刘山惊恐万状的脸，以及从他肩膀后面缓缓探出的、一张画着诡异笑容的纸人脸庞。然后信号中断，屏幕一片漆黑。
第二天清晨，环卫工人在这条巷子里发现了七处摆放整齐的祭祀点，每处都新增了两个做工精致的纸人。而在最里面的那处，纸人数量格外多，其中两个特别显眼——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纸人，和一个染着黄发的男纸人，它们的面容栩栩如生，仿佛在最后一刻凝固了极度的恐惧。
环卫工人摇摇头，小心地绕开这些祭祀用品。中元节的规矩他懂，这些东西不能碰，要等它们自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