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十七分,三辆改装摩托车的轰鸣声撕裂了郊外公路的寂静。火屎摘下头盔,甩了甩被汗水浸湿的刘海,冲着身后两个同伴比了个中指。
\"操,就这速度还敢叫'鬼火'?老子让你们先跑半分钟都能追上!\"他拍了拍自己那辆被改装得面目全非的雅马哈R15,排气管喷出一团蓝烟。
包皮摘下头盔,脸色煞白:\"火屎哥,今晚...今晚要不就算了吧?我右眼皮跳了一下午了。\"
\"跳你妈!\"吹鸡一巴掌拍在包皮后脑勺上,\"上次输给东区那群杂种,今晚不把场子找回来,以后还怎么混?\"他拧动油门,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惊飞了路边树丛中的几只乌鸦。
火屎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月光下,他左臂上的鬼火纹身泛着诡异的青色。这条路是他们发现的宝藏——废弃的省道S107线,十年前改道后就鲜有人至,完美满足他们这些\"炸街党\"的需求:没有监控,没有交警,只有无尽的弯道和死亡诱惑。
\"老规矩,到断桥折返,谁最后一个到,明天请客洗脚。\"火屎吐掉烟头,用鞋尖碾灭,\"包皮,你要是再他妈怂,以后就别跟我们一起玩了。\"
包皮咽了口唾沫,手指在车把上不安地摩挲着。他今年才十七岁,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加入这个\"鬼火帮\"还不到三个月。吹鸡总嘲笑他连个像样的纹身都没有,只在左肩纹了个可笑的皮卡丘。
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包皮猛地一哆嗦。不知为何,今晚这条路格外阴森。两旁的行道树在风中摇曳,投下的影子像无数伸向路面的枯手。
\"三、二、一——走你!\"
三辆摩托车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火屎故意放慢速度,享受着后视镜里两个同伴逐渐变小的快感。时速表很快突破100km\/h,夜风像刀子般刮在脸上。这才是活着的感觉——速度、危险、随时可能车毁人亡的刺激让他浑身战栗。
第一个弯道处,火屎一个漂亮的压弯,膝盖几乎擦到地面。就在这时,他余光瞥见路边站着个人影。
\"操!\"火屎猛地一摆车头,差点失控。等他稳住车身再回头看时,路边空空如也。
对讲机里传来沙沙声,接着是包皮颤抖的声音:\"火、火屎哥...你们看到没有...刚才路边...\"
\"看到个屁!专心骑车!\"吹鸡的声音插了进来,\"老子领先了,菜鸡们!\"
火屎皱起眉头。他确实看到了什么,但更让他不安的是包皮也看到了。按理说以他们的速度,不可能同时注意到路边同一个东西,除非...
时速表指向120km\/h,火屎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第二个弯道近在眼前,这是个近乎90度的急弯,路外侧是十米深的悬崖。上个月就有个骑友在这里摔下去,找到时尸体已经被野狗啃得不成人形。
入弯前,火屎习惯性瞥了眼后视镜,血液瞬间凝固。
一个穿白裙的女人坐在他后座上。
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脸,但火屎分明看到那双惨白的手正缓缓环向他的腰际。
\"我操!!!\"火屎疯狂扭动车把,摩托车像受惊的野兽般左右摇摆。后视镜里的女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摩托车冲出路面,火屎在最后一刻猛踩刹车。轮胎与沥青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尾甩出个夸张的角度,堪堪停在悬崖边缘。火屎瘫坐在车上,全身被冷汗浸透。
对讲机里传来包皮的尖叫,接着是一连串金属撞击声和最后一声闷响,然后归于寂静。
\"包皮?吹鸡?\"火屎的声音在发抖。没有回应,只有电流的杂音。
五分钟后,吹鸡的摩托车停在他旁边。\"妈的,包皮那傻逼摔车了!对讲机也不回!\"吹鸡脸色难看,\"就在前面那个S弯。\"
两人调转车头,以慢速往回搜寻。月光被云层遮蔽,他们不得不打开车灯。昏黄的灯光下,路面像铺了一层薄薄的血浆。
\"在那儿!\"吹鸡突然指向路边沟渠。
包皮的摩托车扭曲成一团废铁,前轮还在缓慢转动。而包皮本人——火屎胃部一阵痉挛——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挂在树上。他的脖子转了整整180度,脸朝后背对着他们,四肢像被无形的手拧成了麻花。最诡异的是,他嘴角上扬,仿佛在笑。
\"这...这不可能...\"吹鸡踉跄后退,\"没人能摔成这样...\"
火屎走近尸体,突然发现包皮右手死死攥着什么东西。他掰开已经僵硬的手指,是一缕黑色的长发,发梢还带着几丝暗红的血迹。
\"我们得报警。\"火屎声音干涩。
\"报警?你疯了?\"吹鸡抓住他的肩膀,\"警察会查我们改装车!会查我们无证驾驶!你他妈想坐牢吗?\"
火屎看向包皮扭曲的尸体,又看看手中的头发,突然想起后视镜里那个白衣女人。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梁爬上来。
\"那你说怎么办?\"
吹鸡咬着嘴唇,突然转身走向摩托车:\"走,回家。就当...就当今晚没见过他。\"
\"你他妈——\"
\"你想陪他一起死吗?!\"吹鸡歇斯底里地吼道,声音在空旷的公路上回荡,\"这条路...这条路本来就不干净!上周我听东区的人说,他们有个兄弟在这里飙车,第二天被发现死在...\"
\"闭嘴!\"火屎一拳打在吹鸡脸上,\"少他妈装神弄鬼!\"
两人沉默地骑上车,谁都没再看包皮的尸体一眼。返程时火屎开得很慢,不断从后视镜观察后座,生怕那个白衣女人再次出现。
回到家已是凌晨三点。火屎住在城郊一间简陋的出租屋,墙上贴满摩托车海报和性感女郎照片。他冲了个冷水澡,却怎么也洗不掉那种粘稠的寒意。躺在床上,他盯着天花板,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引擎的轰鸣。
半梦半醒间,火屎听到窗外有摩托车的声音。他挣扎着起身,拉开窗帘——包皮那辆报废的雅马哈就停在他楼下,车灯亮着,座位上沾满暗红色的液体。而包皮本人跨坐在车上,脖子依然扭曲着,缓缓抬头看向窗户。
\"火屎哥...\"包皮的嘴没有动,声音却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她来了...她要我们全部...\"
火屎猛地惊醒,发现全身被冷汗浸透。窗外天已微亮,楼下空无一物。他长舒一口气,拿起手机,发现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吹鸡的。
\"喂?\"火屎回拨过去,声音沙哑。
\"火屎...火屎...\"吹鸡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断断续续,\"她在我家...我看到她了...白衣...没有脸...\"
\"你冷静点!什么——\"
\"她在敲门!\"吹鸡突然尖叫,\"不...不是敲门...是在刮门...指甲刮木头的声音...火屎...帮...\"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吹鸡撕心裂肺的惨叫,最后归于寂静。火屎握着手机,浑身发抖。他拨打了110,却被告知吹鸡家所在的区域今晚电路检修,所有监控都失灵了。
天亮后,火屎骑着车来到吹鸡的住处。门虚掩着,走廊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腥味。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跪地呕吐——
吹鸡的尸体吊在天花板的风扇上,但不是用绳子。他的肠子从腹部被扯出,缠绕在扇叶上,随着微风轻轻摆动。更恐怖的是,他的脸皮被完整剥下,贴在对面墙上,嘴巴部位被撕开一个夸张的笑容。
墙上用血写着几个字:下一个是你。
火屎连滚带爬地逃出屋子,在路边吐得昏天黑地。他必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网吧里,他搜索着S107公路的相关信息,终于在一则二十年前的旧新闻中找到了线索:
\"2003年7月15日,S107公路发生重大车祸。新婚夫妇张某与李某在婚车行驶途中遭遇酒驾司机,新娘被甩出车外,头部遭多车碾压,当场死亡。肇事司机逃逸,至今未归案。据目击者称,新娘当时身着白色婚纱...\"
新闻配图中,事故现场的路面被染成暗红色,而路边的行道树上,挂着一缕被风吹起的白纱。
火屎关上网页,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想起包皮手中的黑发,想起后视镜里的白衣女人,想起吹鸡电话里的刮门声...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他不愿相信的结论。
夜幕再次降临。火屎把摩托车停在路边,从后备箱取出一沓纸钱和几支香。他颤抖着点燃香烛,跪在S107公路的路口。
\"对不起...我们不知道...请放过我...\"他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将纸钱一张张点燃。
夜风突然变大,将燃烧的纸灰卷向空中。火屎抬起头,看到远处路灯下站着一个白色身影。她缓缓抬起手臂,指向火屎身后。
火屎僵硬地转身,血液瞬间冻结——包皮和吹鸡骑着他们那辆报废的摩托车,正无声地向他驶来。包皮的脖子依然扭曲着,吹鸡的脸血肉模糊,他们嘴角都挂着那个诡异的笑容。
\"火屎哥...一起来玩啊...\"他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像是从很深的水底传来。
火屎尖叫着跳上摩托车,疯狂拧动油门。雅马哈发出痛苦的咆哮,箭一般射向黑暗。后视镜里,两个死去的同伴不紧不慢地追着,距离却在诡异缩短。
\"滚开!别过来!\"火屎泪流满面,时速表已经指向140km\/h,却怎么也甩不掉身后的\"东西\"。
前方出现那个夺命的90度弯道,火屎本能地刹车,却发现刹车失灵了。摩托车以疯狂的速度冲向弯道,就在即将冲下悬崖的瞬间,火屎看到路边站着那个白衣女人。
这一次,他看清了她的脸——如果那还能称之为脸的话。破碎的头骨从婚纱领口支棱出来,长发粘连着暗红的血肉,而本该是五官的位置,只有几个黑洞。
\"抓到你了。\"女人没有嘴唇的嘴缓缓咧开。
火屎的摩托车冲出悬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坠落的过程中,他感到有冰冷的手臂环抱住他的腰,耳边响起三个声音的合唱:
\"鬼火少年...永远在一起...\"
第二天清晨,护林员在悬崖下发现了三具尸体。火屎的摩托车摔得粉碎,而他本人挂在树梢,四肢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嘴角上扬,仿佛在笑。奇怪的是,法医发现他的内脏全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黑色的长发。
而在S107公路的路面上,清晨的阳光下,隐约可见三道轮胎痕迹,像是有人在午夜进行着一场永不结束的死亡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