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根这辈子最大的执念，就是中一次双色球头奖。
每天傍晚六点整，他都会准时出现在小区门口的福利彩票站，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十块钱，眼睛死死盯着墙上挂着的开奖走势图。彩票站的老板娘王婶已经习惯了这个固执的老头，每周二、四、日雷打不动地来买三注机选，再自己编两注号码。
\"老刘头，今天还是老样子？\"王婶头也不抬地问道，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
刘老根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组数字。\"今天加一注这个，昨晚梦见的。\"
王婶撇撇嘴，接过纸条。这老头总是说梦见数字，可从来没中过超过五块钱。她熟练地打出彩票，递给刘老根时忍不住劝道：\"老刘啊，你这退休金都搭进去多少了，省着点花吧。\"
刘老根没接话，只是小心翼翼地把彩票对折好，塞进贴身口袋里。他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几个年轻彩民的窃笑声。
\"这老头魔怔了，听说把房子都抵押了买彩票。\"
\"可不是，上个月还问我借钱呢，说中了就还十倍...\"
刘老根假装没听见，佝偻着背慢慢走回家。六十五平的老房子里堆满了过期彩票，墙上贴满了手写的号码分析。厨房的煤气灶上落了一层灰——他已经很久没正经做过饭了，每天就着咸菜啃馒头，省下的钱全变成了那些印着数字的小纸片。
老伴五年前就带着女儿搬走了，临走前最后一句话是：\"你再买彩票，我们就离婚！\"刘老根当时信誓旦旦地保证戒掉这个瘾，可第二天又偷偷溜去了彩票站。
那天晚上，刘老根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他站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中，前方有个穿红蓝相间寿衣的老者背对着他。老者突然转身，露出一张青灰色的脸，嘴唇蠕动着说了什么，但刘老根听不清。老者伸出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写下几个数字：03、11、18、22、27、33——蓝球07。
刘老根猛地惊醒，浑身冷汗。窗外天刚蒙蒙亮，他颤抖着摸出枕头下的笔记本，记下了这组数字。字迹歪歪扭扭，像被什么力量控制着写出来的。
\"这梦太真了...\"刘老根喃喃自语，心脏狂跳不止。他决定今天破例，把这组数字打十注。
彩票站刚开门刘老根就冲了进去，把王婶吓了一跳。\"这么早？中邪啦？\"
\"打、打这个，十注！\"刘老根气喘吁吁地递过写着梦到号码的纸条，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王婶皱眉看了看这组数字，红球全是大号，蓝球是07，组合起来相当怪异。\"老刘啊，这号码看着就不像能中的...\"
\"别管，就打！\"刘老根几乎是吼出来的，引得店里几个早起的彩民纷纷侧目。
当晚开奖，刘老根守在电视机前，手里攥着那十张彩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第一个球落下：23。刘老根的呼吸停滞了一秒。第二个球：21。他的手指开始发抖。第三个球：28。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下。
当第六个红球33落下时，刘老根已经瘫软在沙发上，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只差蓝球07，他就能中头奖了。当蓝球最终停在05上时，刘老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十注二等奖，每注十八万多，总共一百八十多万。刘老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第二天，整个小区都传遍了刘老根中奖的消息。彩票站门口围满了人，都想沾沾喜气。王婶眉飞色舞地向每个顾客讲述着：\"我就说那组号码怪吧！老刘头这次可发了！\"
刘老根却没出现。他把自己关在家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桌上摊着那十张中奖彩票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新的数字组合——这是他又梦到的，那个穿红蓝寿衣的老者给他的新提示。
\"为什么不是头奖...\"刘老根神经质地啃着指甲，眼睛布满血丝。\"就差一个蓝球...就差一个...\"
他决定把奖金全部用来买下一期的彩票。既然能中二等奖，头奖还会远吗？
三天后，刘老根再次出现在彩票站时，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眼窝深陷，脸色灰败，走路时身体微微摇晃，像是随时会倒下。但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眼神——狂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
\"全打这个。\"刘老根把一张纸条拍在柜台上，声音嘶哑，\"一百八十万，全部。\"
王婶倒吸一口冷气：\"老刘你疯啦？中奖的钱不存着，全拿来买彩票？\"
\"你懂什么！\"刘老根突然暴怒，一拳砸在柜台上，\"这是命运给我的提示！下次一定是头奖！\"
在场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住了。王婶战战兢兢地接过纸条，发现上面写着与上次类似的号码组合，只是蓝球换成了05——正是上期开出的蓝球号。
\"这...\"王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按照刘老根的要求打出了彩票，价值一百八十万。
当晚开奖，刘老根一个数字都没中。
他呆坐在电视机前，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变成困惑，最后凝固成一种可怕的平静。凌晨三点，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回荡，像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第二天，刘老根没去彩票站。事实上，接下来一周他都没出现。小区里开始流传各种猜测：有人说他承受不了打击跳河了；有人说他带着剩下的钱跑路了；还有人说看见他半夜在小区里游荡，嘴里念叨着数字。
第七天晚上，刘老根终于再次出现在彩票站。他看起来更憔悴了，但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诡异的光芒。更奇怪的是，他身边跟着一个穿红蓝相间衣服的老者，老者低着头，看不清脸。
\"老刘？你...你没事吧？\"王婶试探性地问道，眼睛不住地瞟向那个陌生老者。那人的衣服样式古怪，像是...像是寿衣。
刘老根没回答，只是递过一叠钱和一张纸条：\"打这个，三百注。\"
王婶接过纸条，手一抖差点掉在地上——号码与刘老根第一次中的二等奖完全一样，包括蓝球07。
\"这...这不是你之前中的...\"
\"他说这次一定会中。\"刘老根突然开口，声音平板得不似人类，同时转头看向身旁的老者。
王婶这才注意到，老者的脸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青灰色，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当老者抬头与她对视时，王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那双眼睛没有瞳孔，全是眼白。
\"你...你们...\"王婶后退几步，撞在了身后的货架上。
\"别怕，\"老者开口了，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只是个老彩民，比刘老哥早玩二十年而已。\"
刘老根机械地点点头：\"老前辈教了我很多...关于彩票的...秘密。\"
王婶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她想报警，想逃跑，但身体像被钉住了一样动弹不得。最终，她还是颤抖着打出了那三百注彩票，只求快点送走这两个\"人\"。
当刘老根和老者转身离开时，王婶分明看见，老者的双脚没有沾地。
开奖当晚，彩票站挤满了人。大家都听说了刘老根的疯狂举动，想亲眼见证这场豪赌的结果。王婶缩在柜台后面，脸色苍白，时不时看向门口，生怕那个穿寿衣的老者会出现。
第一个球落下：23。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第二个球：21。有人开始倒吸凉气。当六个红球全部命中时，整个彩票站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蓝球。
07。
三百注一等奖。每注奖金五百万。
彩票站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但王婶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她颤抖着拨通了刘老根的电话，却只听到空洞的铃声在无人接听的电话那头回响。
第二天清晨，清洁工在河边发现了刘老根的尸体。他面朝下漂浮在水面上，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被水泡烂的彩票。法医判断死亡时间是在开奖前两小时。
奇怪的是，当警察去刘老根家调查时，发现墙上贴满了彩票的房间里多出了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红蓝相间衣服的老者，站在二十年前的彩票站门口，手里举着一张中奖公告。照片背面用褪色的笔迹写着：\"终于中了，却无福消受。\"
经过调查，警方确认照片中的老者是二十年前的一名彩民，在中得大奖当晚死于家中，官方记录是心脏病发作。但小区里的老人们私下流传，那人是因为彩票纠纷被人害死的，死时穿的就是那身红蓝寿衣。
而刘老根购买的三百注中奖彩票，至今无人认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