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阳把保温杯里最后一口浓茶灌进喉咙,苦涩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凌晨两点十七分,国道上几乎看不到其他车辆,只有他的重型货车孤独地行驶在黑暗中。这是他跑这条线路的第三年,每周三次,从南方的果蔬批发市场运送新鲜蔬菜到北方的几个大型超市。
\"今晚特别黑啊。\"方阳自言自语道,伸手调高了空调温度。不知为何,今晚的车厢里格外阴冷,即使穿着厚实的工装外套,他仍能感觉到寒意从脚底往上爬。
仪表盘的蓝光映在他疲惫的脸上,方阳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后视镜里,装载着十几吨蔬菜的货厢在黑暗中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这条国道他闭着眼睛都能开,前方五公里处应该有个加油站,他打算在那里停下来抽根烟提提神。
就在这时,方阳注意到前方右侧出现了一条他从没见过的岔路。柏油路面看起来比主路还要新,白色的分道线在车灯下格外刺眼。方阳皱起眉头,他确定这条路上周还没有这个岔口。
\"奇怪...\"方阳嘟囔着,正准备继续直行,突然发现方向盘似乎有自己的想法,轻微但坚定地向右偏转。等他反应过来时,货车已经驶入了那条陌生的岔路。
\"搞什么鬼!\"方阳急忙踩刹车,但刹车踏板像是被冻住了一样纹丝不动。货车继续沿着新路前进,速度甚至比刚才还快了一些。
方阳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用力拍打方向盘,试图重新控制车辆。这条路两边是高耸的松树,茂密的树冠完全遮蔽了月光,只有车灯照亮前方几十米的路面。更诡异的是,路面上没有其他车辙,仿佛这条路刚刚建成,或者很久没有人走过。
\"GpS呢?\"方阳看向导航屏幕,却发现地图上一片空白,只有一个闪烁的红色箭头标示着他们当前的位置——在一片没有标注任何道路的空白区域。他掏出手机,信号格空空如也。
货车继续不受控制地前行,方阳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轻轻敲击货厢门的声音。
咚、咚、咚。
三下,间隔完全一致。
方阳的血液几乎凝固。他确定出发前检查过货厢,除了蔬菜什么都没有装载。那声音又来了,这次更清晰,仿佛就在驾驶室后方。
咚、咚、咚。
方阳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不敢回头,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道路。突然,导航屏幕闪烁了几下,然后完全黑了下来。与此同时,车灯也开始忽明忽暗,发动机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
\"不,不,不...\"方阳绝望地拍打着仪表盘,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副驾驶的座位上有什么东西。
他缓缓转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一个穿着红色雨衣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坐在那里,湿漉漉的黑发贴在惨白的脸上,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眼白。她的嘴角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向上咧开,露出细密的尖牙。
\"叔叔,\"小女孩开口了,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水滴滴落的声音,\"能送我回家吗?\"
方阳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打方向盘,货车剧烈摇晃起来。小女孩的头随着晃动左右摇摆,但身体纹丝不动,始终保持着那个诡异的微笑。
\"你走错路了,叔叔。\"小女孩继续说,黑色的眼睛直视前方,\"这条路是给像我们这样的人走的。\"
方阳疯狂地踩着刹车和油门,但货车依然不受控制地向前行驶。后视镜里,他看到道路两旁的松树下站着更多穿红雨衣的身影,全都面向货车,一动不动。
小女孩慢慢转过头,脖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你闻到腐烂的味道了吗,叔叔?那是上个月的李师傅,他不肯送我回家。\"
方阳这才注意到车厢里弥漫着一股腐臭味,不是蔬菜变质的气味,而是肉类腐烂的恶臭。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后视镜,看到货厢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一只青灰色的手正从里面伸出来。
\"停,让我下车!\"方阳歇斯底里地大喊,拼命拉扯车门把手,但车门纹丝不动。
小女孩突然咯咯笑起来,声音像是玻璃碎裂,\"来不及了,叔叔。你看,我们到家了。\"
货车前方出现了一座破旧的石桥,桥下是漆黑的河水。方阳绝望地发现,方向盘自己转动起来,直直地朝桥栏杆冲去。
在最后一刻,方阳不知哪来的力气,抓起座位旁的扳手砸向车窗。玻璃碎裂的声音中,他纵身跳出了驾驶室,重重摔在路面上。
货车撞破栏杆,坠入河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方阳挣扎着爬起来,浑身疼痛,但求生的本能让他踉跄着向来时的路跑去。
跑了不知多久,方阳终于看到了国道的标志。他瘫倒在路边,颤抖着掏出手机——信号恢复了。拨通求救电话后,方阳回头看向那条诡异的岔路,却发现那里只有一片茂密的树林,根本没有路的痕迹。
当救援人员赶到时,他们只找到了满身是伤、精神恍惚的方阳。他的货车和货物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坠河的痕迹都没有。
警察在调查记录中写道:\"司机可能因疲劳驾驶产生幻觉。\"但没人能解释为什么方阳的GpS记录显示他确实偏离了既定路线,却又在不可能的时间内回到了主路。
三个月后,方阳辞去了货车司机的工作。每当夜深人静,他都会想起那个穿红雨衣的小女孩,和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叔叔,能送我回家吗?\"
有时候,在半梦半醒之间,方阳会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