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敲打着老宅腐朽的窗棂,张九站在二楼主卧的雕花木床前,掸去积攒了二十年的灰尘。这栋位于偏远山村的祖传老宅,是他从素未谋面的叔公那里继承的唯一遗产。
\"真是见鬼的天气。\"张九嘟囔着,抹去额头上的汗水。七月的暴雨让整栋老宅弥漫着一股霉味,混合着木质结构散发出的古老气息。他本不想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但城里高昂的房租和失业三个月的窘境,让他别无选择。
床铺收拾妥当后,张九点燃了从镇上买来的廉价蜡烛。老宅没有通电,自来水也是他下午刚请人接通的。摇曳的烛光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诡异的影子,那些褪色的壁画仿佛在烛光中活了过来。
\"明天得去买些生活用品。\"张九自言自语,试图用日常的思绪驱散心中莫名的不安。他掏出手机,信号栏显示\"无服务\"。与外界彻底隔绝的感觉让他更加烦躁。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整个房间。刹那间,张九似乎看到梳妆台前坐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他猛地转头,那里空无一人。
\"该死的想象力。\"他咒骂一声,吹灭蜡烛躺下。雨声渐渐变成了催眠曲,疲惫了一整天的张九很快沉入梦乡。
梦中,他站在老宅的花园里,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一位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背对着他站在梨树下,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际。
\"你是谁?\"张九问道,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女子缓缓转身,露出一张苍白却美丽的脸庞。她的眼睛像是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嘴唇却红得刺目。她向张九伸出手,指甲上涂着鲜红的蔻丹。
张九想后退,却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女子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女子的手像冰一样冷,却柔软得不可思议。
\"我等你好久了,晴儿。\"女子轻声说,声音如同风吹过风铃的清脆回响。
张九想问她是谁,为什么等他,但梦境突然变得模糊。女子的脸贴近他的,红唇微启...
\"啊!\"张九猛地坐起,额头布满冷汗。窗外,天已微亮,雨停了。他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止。那个梦太过真实,他甚至还能感受到女子冰冷的触感和淡淡的桂花香味。
\"只是个梦...\"张九安慰自己,伸手去摸放在床头的水杯。就在这时,他的手指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枕边赫然躺着几缕不属于他的长发——乌黑发亮,足有三十厘米长。
张九像触电般缩回手,胃部一阵痉挛。他确定自己昨天彻底打扫过床铺,而且他一个单身汉,家里怎么可能有女人的长发?
\"一定是以前留下的...\"他勉强找了个解释,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那些头发看起来太新鲜了,不像是积攒了二十年的样子。
张九迅速起床,决定用忙碌来驱散心中的不安。他花了一整天清理老宅的其他房间,直到筋疲力尽才停下。傍晚时分,他去村里唯一的小卖部买了些日用品。
\"你是老张家新来的?\"店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眯着眼睛打量张九。
\"是的,我继承了这栋房子。\"张九回答,犹豫了一下又问道:\"这房子...有什么历史吗?\"
老人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他慢吞吞地找零钱,避开张九的目光。\"老房子嘛,总有些故事。你晚上锁好门窗就是。\"
这个含糊的回答让张九更加不安。回老宅的路上,他注意到村民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怪异,有几个妇女甚至在他经过时匆匆躲进屋里。
夜幕再次降临,张九检查了所有门窗,确保它们都锁得严严实实。他甚至还搬来一把椅子抵住卧室门——这个举动让他觉得自己很可笑,但昨晚的梦和那些头发实在太过诡异。
然而,当张九再次入睡后,那个红衣女子又出现在他梦中。这次,场景变成了老宅的客厅,女子坐在那张古董摇椅上,轻轻晃动着。
\"你叫什么名字?\"这次,张九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晴儿。\"女子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这是我的家,你怎么住进来了?\"
\"这是我叔公留给我的房子。\"张九回答,梦境中的逻辑总是奇怪地合理。
晴儿的笑容消失了,她站起身,红色嫁衣的下摆无声地拂过地板。\"这房子有诅咒,\"她靠近张九,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但你不一样...我感觉得到。\"
张九想后退,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固定住。晴儿的脸越来越近,他能看到她苍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的青紫色血管。当她的唇贴上张九的时,那触感既冰冷又柔软,带着一种诡异的甜蜜。
梦境突然变得混乱,张九感觉自己被推倒在床上,晴儿的红嫁衣像一片血色的云笼罩下来...
\"不!\"张九再次惊醒,这次是半夜。房间里一片漆黑,但他能感觉到——不,是确定——房间里不止他一个人。空气中有淡淡的桂花香味,和梦中一模一样。
他颤抖着点燃蜡烛,昏黄的光线下,房间空无一人。但当他低头看自己时,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睡衣扣子被解开了两颗,胸口有几道淡淡的红痕,像是被指甲轻轻刮过。
更可怕的是,床单上散落着更多乌黑的长发。
张九再也无法用巧合或幻觉来解释这一切了。他整夜未眠,坐在椅子上直到天亮,蜡烛一直燃着。
第三天,张九决定调查这栋老宅的历史。村里人对他的问题要么避而不答,要么直接走开。最后,他在村口遇到了一个醉醺醺的老人。
\"晴儿?\"老人听到这个名字,浑浊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清明,\"她死了快一百年了!\"他压低声音,\"她是地主家的四姨太,结婚当晚穿着红嫁衣上吊的,就在你现在住的那间房!\"
老人打了个酒嗝,继续道:\"都说她的魂儿困在那房子里,找替死鬼呢!以前住进去的人不是疯了就是死了...小伙子,我劝你赶紧搬走!\"
张九回到老宅时,手脚冰凉。夕阳将老宅的影子拉得很长,那扇他每天进出的门突然变得像一张血盆大口。但他无处可去——城里的出租屋已经退租,身上的钱所剩无几。
\"也许只是迷信...\"他试图说服自己,但内心深处知道,那些梦、那些头发、那些红痕,都不是幻觉。
当晚,张九决定不睡觉。他坐在客厅里,点燃所有能找到的蜡烛,手里紧握着一把从厨房拿来的菜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午夜时分,他听到楼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吱呀、吱呀,像是有人穿着软底鞋在木地板上走动。
张九的呼吸几乎停止。他确定自己是一个人住在这里,楼上不应该有任何声音。脚步声停在了主卧门口,接着是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谁在那里?\"张九喊道,声音因恐惧而嘶哑。
没有回答,但脚步声开始向楼下移动。张九死死盯着楼梯口,烛光在那里投下摇曳的阴影。突然,所有的蜡烛同时熄灭,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灭了一样。
黑暗中,张九感到一股冰冷的空气从楼梯上流下来,带着那股熟悉的桂花香味。他浑身发抖,菜刀在手中显得如此无力。
\"晴...晴儿,\"他结结巴巴地说,\"我不是有意冒犯...我只是没地方住...\"
一阵轻柔的笑声在黑暗中响起,近在咫尺。张九感到有冰冷的手指划过他的后颈,他尖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跑去。
门锁纹丝不动,尽管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没锁它。身后,桂花香味越来越浓,张九绝望地转身,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渐渐勾勒出一个穿着红嫁衣的身影。晴儿站在客厅中央,这次不是在梦中,而是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她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苍白,嘴唇却红得像是刚喝过血。
\"为什么要跑?\"她的声音轻柔却冰冷,\"你不是喜欢我吗?在梦里,你可是很热情的...\"
张九的牙齿不住地打颤,他想说话,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呜咽。晴儿向他飘来,没错,是飘——她的脚根本没有碰到地面。
\"留下来陪我吧,\"她冰凉的手抚上张九的脸,\"永远留下来...\"
当她的红唇再次贴上张九的时,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嘴唇蔓延至全身,意识开始模糊。最后的念头是:这一切都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