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二十分，李平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关掉了电脑屏幕。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窗外的城市灯火阑珊，霓虹灯在雨后的地面上折射出模糊的光影。他站在公司大楼的玻璃门前，犹豫了一下。
\"三个月没走那条巷子了……\"
他记得那条小巷里有几家苍蝇馆子，炒饭、小面、烧烤，便宜又实惠，是他加班后常去的地方。虽然绕了点路，但今晚他突然想换条道走——或许是怀念那家老刘烧烤的孜然香味，又或许只是厌倦了每天重复的路线。
巷子口的路灯依旧昏暗，灯泡时明时暗地闪烁着，像是随时会熄灭。李平裹紧了单薄的外套，七月的夜晚本该闷热，可巷子里却透着一股阴冷的湿气，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寒意。他的皮鞋踩在潮湿的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在空荡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走了约莫五十米，几家熟悉的小店还亮着灯——老刘烧烤的烟囱冒着白烟，张姐面馆的玻璃上凝结着水雾，几个夜班工人正坐在塑料凳上喝酒。李平正想走过去，余光却瞥见巷子深处多了一家他从没见过的饭馆。
\"老张家常菜\"——红底白字的招牌有些褪色，门口挂着两盏暗红色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玻璃门擦得很干净，能清楚地看到里面暖黄色的灯光和几张木质桌椅。
\"新开的？\"李平皱了皱眉。他三个月前最后一次走这条巷子时，明明记得这里是一堵墙。
一股莫名的吸引力让他推开了门。挂在门框上的铜铃发出\"叮铃\"一声脆响，像是某种古老的召唤。
店里的温度比外面更低，李平一进门就打了个寒颤。他的目光扫过店内——最里面的角落坐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中间是两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建筑工人，正埋头吃面；靠近门口的位置，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面前放着一杯白酒，却一动不动，像尊雕塑。
柜台后面站着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脸色青白，眼白泛黄，眼珠却黑得吓人。更让李平在意的是，老板的脖子上有一道细细的红痕，像是被什么细绳勒过留下的痕迹。
\"吃点什么？\"老板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李平选了张靠墙的桌子坐下：\"牛肉面吧。\"
老板点点头，转身进了后厨。李平这才注意到，老板走路的姿势很奇怪——膝盖几乎不弯曲，像是被人提着线的木偶。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室内温度是26c，可李平呼出的气却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他搓了搓手臂，突然发现那两个建筑工人的动作异常机械——筷子夹起根本不存在的面条，送进嘴里，咀嚼，再重复。他们的碗里早就空了。
更诡异的是那个老头——李平盯着看了足足一分钟，老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胸口也没有呼吸的起伏。
\"您的面。\"
李平猛地回头，老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牛肉面。碗放下的瞬间，李平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当他低头看时，碗里的面条突然蠕动起来——那不是面条，而是一团缠绕的黑色发丝！所谓的\"牛肉\"变成了暗红色的腐肉，表面渗出粘稠的液体。
\"别吃那碗面。\"
一个冰冷的女声在李平耳边响起。他转头，那个红衣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旁，惨白的脸上，乌黑的眼圈格外明显，嘴唇却红得像是涂了血。
更可怕的是，她的脖子上也有一道和老张一模一样的红痕。
\"快走。\"女人用冰冷的手指碰了碰李平的手腕，那触感像是被冰块划过。她说完就快步走向门口，铜铃再次响起时，她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李平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您的面要凉了。\"
老张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脸上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发黑的肌肉。他的嘴角越咧越大，直到撕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
李平的视线越过老张的肩膀，看到墙上挂着的营业执照——发黄的照片上，老张的脖子上套着一根麻绳，而执照的有效期停留在五年前。
\"你不是活人……\"李平的声音发抖。
饭馆里的灯光开始闪烁，在明灭的光线中，他看到其他\"客人\"都抬起了头——他们的脸开始腐烂，露出森森白骨，脖子上的勒痕清晰可见。那个老头终于动了，他缓缓转过头，露出被烧焦的半边脸，焦黑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跳动的肌肉。
\"我们都是老张的客人，\"老头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永远都是。\"
李平转身冲向门口，却发现门把手纹丝不动。透过玻璃，他看到外面的巷子变得模糊扭曲，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
\"别急着走啊……\"老张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地板开始蠕动，无数青灰色的手从缝隙中伸出，抓住了李平的脚踝。那些手冰冷刺骨，像是从冰窖里伸出来的。
千钧一发之际，李平想起红衣女人的警告。他颤抖着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桌上的餐巾纸。火焰窜起的瞬间，那些鬼手像是被烫到一般缩了回去，饭馆里响起一片凄厉的尖叫，像是无数人同时发出的痛苦哀嚎。
\"不！你不能——\"老张的脸扭曲变形，皮肤大块大块地脱落。
李平抓起椅子，用尽全力砸向玻璃门。随着一声脆响，门终于碎了。他纵身一跃，冲进了夜色中，身后传来建筑物坍塌的巨响。
他不敢回头，拼命奔跑，直到看见马路上的车流才停下脚步。当他终于鼓起勇气回头看时，巷子深处只有一片焦黑的废墟，哪有什么\"老张家常菜\"。
第二天中午，李平带着警察回到那条巷子。阳光下的废墟更加清晰——焦黑的梁柱，扭曲的铁架，几面残破的砖墙。
\"这里五年前发生过火灾，\"一位老警察翻着档案说，\"饭馆老板老张因为债务问题上吊自杀，临死前放火烧了饭馆。当时里面有七个食客，都没能逃出来。\"
李平的血液瞬间凝固——昨晚饭馆里的人数，正好是七个食客加上老张。
\"有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李平喃喃道。
老警察的表情变得严肃：\"那是老张的女儿。火灾那天她本来在外地，听说父亲出事赶回来，结果在饭馆门口被掉落的横梁砸中……据说她死前一直喊着要救里面的人。\"
当晚回到家，李平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道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碰触过留下的痕迹。他试着用热水冲洗，却怎么都洗不掉。
从那天起，每当深夜加班回家，李平都会刻意避开那条巷子。但有时候，在寂静的深夜里，他总能听到远处传来铜铃的声响，还有若有若无的呼唤：
\"您的面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