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
第二天,拍摄继续。依旧是那场陈默午夜崩溃的重头戏。
场务将房间布置得更加压抑,狭窄的空间里堆满了象征着过往的杂物,只留下一盏昏黄不定、接触不良的吊灯,在头顶投下晃动不安的光影。
苏喆站在场地中央,闭着眼,进行最后的酝酿。他没有再去回忆康复中心的细节,也没有刻意调动末世的恐惧,只是让自己彻底沉入昨天在水塔上感受到的那种“错位”与“虚无”之中。他将自己想象成一颗被遗忘在时间缝隙里的尘埃,与这个和平世界隔着无法逾越的厚障壁。
“Action!”
王竞的声音落下,现场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灯泡接触不良发出的细微“滋滋”声。
苏喆(陈默)原本坐在床沿的身体,先是极其细微地僵硬了一下。没有大的动作,仅仅是脊椎的线条瞬间绷直,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的头微微偏向一侧,仿佛在倾听某个来自遥远时空的呼唤,或者说……警告。
然后,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紊乱。不是大口喘息,而是浅而急促,喉结上下滚动,像是溺水的人在挣扎着汲取稀薄的空气。他的双手原本随意搭在膝盖上,此刻手指却猛地蜷缩,死死抠住粗糙的裤料,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夸张的表情,但肌肉的纹路却勾勒出一种极致的痛苦与恐惧。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在昏黄的光线下反射出微弱的光。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那种刻意营造的破碎感,而是一种彻底的、被从内部摧毁后的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只剩下躯壳在承受着凌迟般的折磨。
突然,他猛地从床沿滑落到地上,动作不是失控的摔倒,更像是一种无力支撑后的缓慢坍塌。他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将头深深埋入膝盖之间,整个身体缩成最小的一团,那是子宫中最原始的防御姿态。
没有哭声,只有一种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类似受伤幼兽般的呜咽。那声音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令人心碎。他的身体随着这无声的哭泣而剧烈颤抖,仿佛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在哀鸣。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看镜头,没有在意机位,完全沉浸在那个只有炮火与死亡的内心世界里。那种痛苦是如此内敛,却又如此具有穿透力,仿佛能透过屏幕,直接攥住观看者的心脏。
王竞紧紧盯着监视器,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他想要的就是这个!不是表演出来的崩溃,而是灵魂的坍塌!是千锤百炼的纪律与无法承受的创伤之间最残酷的拉锯!
站在他旁边的郑坤,眼神复杂。他看得出,苏喆今天的表演,与昨天相比,已然脱胎换骨。昨天是技巧层面的优秀,今天,则是艺术层面的触动。
“卡!”
不知过了多久,王竞才沙哑着嗓子喊了停。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现场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好几个女性工作人员已经悄悄别过脸,抹去了眼角的湿润。
苏喆缓缓从地上抬起头,眼中的空洞和痛苦如潮水般退去,但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却依旧残留。他撑着地面,有些吃力地站起来,动作带着一种真实的虚脱感。
王竞大步走过去,没有说“好”,也没有点评,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成功跨越瓶颈,完成从“形似”到“神似”的质变,表演层次深化。】
【天赋“表演”(未收录)领悟度:45%】
瓶颈不仅突破,领悟度更是直接跃升。苏喆能感觉到,自己对于“表演”的理解,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然而,现实的危机并不会因为艺术的升华而延迟。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拍摄结束得稍早。苏喆婉拒了剧组车辆的接送,想独自步行一段,感受一下这座老工业城市黄昏的气息,同时也梳理一下接下来几场戏的情绪。
他沿着一条相对僻静、通往招待所的旧铁路支线走着,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铁路两旁是荒废的仓库和杂草丛生的空地,寂静无人。
就在他经过一个堆满废弃水泥管的岔路口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苏喆的精神力远超常人,几乎在对方靠近的瞬间就察觉到了危险。他猛地回头,只见三个穿着流里流气、面色不善的男人呈半包围状堵住了他的退路,手里虽然没有明晃晃的刀具,但攥着的拳头和兜里鼓鼓囊囊的东西,显然不怀好意。
“哟,这不是大明星顾北吗?”为首一个黄毛咧着嘴,露出恶意的笑容,“哥们儿几个最近手头紧,借点钱花花?”
苏喆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这不是普通的抢劫。对方目标明确,直奔他而来,而且挑选了这个时间和地点。林星辰的手段,果然上不得台面。
他没有丝毫慌乱,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评估着他们的威胁程度。这具身体的素质虽然比不上末世和武侠世界,但经过这段时间的刻意锻炼和精神力的滋养,也远超普通人了。更重要的是,他经历过的生死搏杀,赋予了他远超常人的冷静和战斗直觉。
“谁让你们来的?”苏喆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黄毛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对方如此镇定,随即恼羞成怒:“少他妈废话!把钱和手机交出来!”
另外两人也逼近一步,试图形成合围。
苏喆不再多言。在左边那人伸手抓向他胳膊的瞬间,他身体微微一侧,避开抓握,同时左手如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对方的手腕,向反关节方向一拧!
“啊!”那人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呼,身体不由自主地顺着力道弯了下去。
苏喆动作不停,右脚如同鞭子般抽出,狠狠踢在右边那人的小腿胫骨上!那里神经密集,遭受重击会带来剧痛和短暂的行动障碍。
“呃!”右边那人惨叫一声,抱着小腿蹲了下去。
瞬息之间,三人已去其二!
黄毛脸色大变,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斯文甚至有些文弱的明星,下手竟然如此狠辣果决!他吼叫着从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啪”地弹开,恶狠狠地朝苏喆刺来!
苏喆眼神一凝。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刀锋上前半步,在刀尖即将及体的瞬间,身体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侧滑,避开锋芒,同时右手手肘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黄毛持刀的手臂关节处!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黄毛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弹簧刀脱手飞出,他抱着明显变形的手臂倒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几秒。
三个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混混,此刻全都躺在地上呻吟,失去了战斗力。
苏喆站在原地,气息平稳,甚至连衣服都没有太多褶皱。他冷漠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三人,没有理会他们的哀嚎,弯腰捡起黄毛掉落的弹簧刀,在手里掂了掂。
他没有报警。报警只会将事情闹大,正中林星辰下怀,对方完全可以推脱得一干二净。
他走到那个被他拧脱臼手腕、此刻正恐惧地看着他的混混面前,蹲下身,将弹簧刀冰冷的刀面贴在他的脸上。
“回去告诉让你来的人,”苏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平静,“想玩,我奉陪。但下次,最好派点像样的来。这种垃圾,不够看。”
那混混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点头。
苏喆站起身,不再看他们一眼,将弹簧刀随手扔进旁边的杂草丛,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继续沿着铁路,不疾不徐地向着招待所的方向走去。
夕阳将他的背影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边,与脚下荒凉的铁轨和身后躺倒的混混,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平静之下,是蛰伏的雷霆;文弱之外,是淬火的锋刃。
林星辰的阴招,非但没有伤到他分毫,反而像一块试刀石,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此刻所拥有的力量与心境。
这场娱乐圈的游戏,越来越有趣了。而他手中的“表演”天赋,也在这场真实的“对手戏”中,愈发凝练、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