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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麻痹感如同无数细小的冰虫,沿着伤口处的经络,迅速向全身蔓延。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的喊杀声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棉花,变得遥远而不真切。苏喆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在随着那诡异的毒素飞速流逝。
“白色……瓷瓶……”他死死抓住身旁佣兵的胳膊,用尽最后一丝清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那佣兵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在苏喆的行囊中翻找,很快掏出了一个朴素的白色小瓷瓶。
“是……是这个吗?苏医师!”佣兵的声音带着惊恐。
苏喆已经说不出话,只能艰难地眨了眨眼。
佣兵会意,拔开瓶塞,将里面仅有的三颗散发着淡淡清苦气味的褐色药丸,一股脑儿地全部倒出,塞进了苏喆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化作一股苦涩却带着清凉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这是苏喆根据柳婆婆册子上的解毒方子,用剩余药材精心配制的“清灵散”,虽非专门针对某种奇毒,但具有清心护脉、化解寻常毒素的通用功效,已是他目前能准备的、最好的保命之物。
药力化开,如同在即将冻结的冰河中注入了一股暖流。那迅猛扩散的麻痹感为之一滞,蔓延的速度明显减缓。苏喆感觉自己的意识清醒了一丝,但毒素并未被根除,依旧如同附骨之疽,盘踞在伤口附近,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必须立刻逼出毒素!否则“清灵散”的药效一过,他依旧难逃一死!
他挣扎着盘膝坐起,不顾背后依旧插着的短剑和周围混乱的环境,强行运转《薪火篇》与《回春诀》!
“苏医师!您……”旁边的佣兵见他如此,更是焦急。
“护法……别让……人打扰……”苏喆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那佣兵一咬牙,立刻招呼另外几名同伴,在苏喆周围结成一个小型的防御圈,盾牌对外,兵刃出鞘,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严防再有刺客偷袭。
苏喆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体内。“剑心通明”之下,毒素蔓延的路径清晰可见,那是一种阴寒中带着诡异腐蚀性的能量,正不断破坏着沿途的经络组织,并向心脉逼近。
他调动起丹田内那簇因为连日修炼和刚才施救而壮大不少的内力火苗,融合“回春诀”的勃勃生机,化作一股温和而坚韧的力量,如同堤坝般,阻挡在毒素蔓延的主要路径上,延缓其攻势。
同时,他集中全部意念,再次观想出那柄已然纯熟的“意念刻刀”。这一次,“刻刀”的目标不是疏通淤塞,而是“刮骨疗毒”!他要以意念为引导,以内力为刀刃,将那侵入体内的异种毒素,一点点地从经络壁上“剥离”、“驱赶”!
这是一个比疏通经脉更加精细、更加凶险的过程!稍有差池,不仅无法驱毒,反而可能加速毒素扩散,或者对自身经络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额头的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下来,混合着背后的鲜血,将他身下的泥地染得一片污浊。剧痛、麻痹、眩晕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但他紧守灵台一点清明,操控着“意念刻刀”,在微观的世界里,进行着这场无声而惨烈的战争。
一点,又一点……那阴寒腐蚀的毒素,在“刻刀”和内力的双重作用下,被艰难地从经络壁上剥离下来,然后被后续涌上的、蕴含“回春诀”生机的内力包裹、中和、化解……
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外界的喊杀声似乎渐渐平息了一些,野狗帮的乌合之众在血狼佣兵团精锐的打击下,开始溃败。但苏喆对此毫无所觉,他的全部世界,只剩下体内那片与毒素争夺的战场。
不知过了多久,当苏喆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即将彻底枯竭,意识即将沉入黑暗时,他终于将最后一丝盘踞在主要经脉中的顽固毒素,彻底驱散、化解!
“噗——!”
他猛地喷出一口乌黑发臭的淤血,整个人如同虚脱般向后倒去,被身后眼疾手快的佣兵一把扶住。
淤血喷出,他顿时感觉那股令人窒息的麻痹感和阴寒感潮水般退去,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不堪,背后的伤口也疼痛难忍,但那股萦绕不散的死亡阴影,终于消散了。
他活下来了!
“苏医师!您没事吧?”周围的佣兵见他吐血,纷纷围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担忧。
苏喆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毒……暂时压制了……帮我……把剑拔出来……”
一名经验丰富的老佣兵上前,检查了一下短剑的位置,确认没有伤到主要血管和骨骼后,一咬牙,猛地将短剑拔了出来!
“呃!”苏喆闷哼一声,伤口处鲜血再次涌出,但颜色已是鲜红。他立刻示意佣兵将金疮药敷上,进行包扎。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靠在马车上,大口喘息。
这时,前方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野狗帮丢下几十具尸体,残余分子在帮主袁凶的带领下,狼狈不堪地逃入了密林深处。雷豹并未下令深追,穷寇莫追的道理他懂,而且当务之急是整顿队伍,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雷豹提着滴血的弯刀,大步流星地走到苏喆面前,看到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背后包扎好的伤口,眉头紧锁:“怎么样?死不了吧?”
苏喆勉强笑了笑:“暂时……还死不了。多谢……副团长……和各位兄弟……”
“妈的!是老子该谢你!”雷豹拍了拍苏喆没受伤的肩膀,力道依旧不小,“要不是你,老猫他们就悬了!刚才那个刺客……你看清了吗?”
苏喆摇了摇头:“速度太快……没看清……但剑法……很诡异……不像野狗帮的人。”
雷豹脸色阴沉:“看来想杀你的人,来头不小。不过你放心,只要在血狼的队伍里,我雷豹保你平安!”他转身,对周围吼道,“打扫战场!轻伤的互相包扎,重伤的抬上马车!一炷香后,继续出发!”
佣兵们轰然应诺,开始高效地清理战场,救治伤员。
苏喆靠在马车上,看着忙碌的人群和满地狼藉,心中并无多少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更加沉重。
凌云剑宗……为了杀他,竟然派出了如此厉害的刺客,甚至不惜与地头蛇野狗帮同时发难。他们对自己的忌惮,或者说对柳婆婆传承的忌惮,似乎远超自己的想象。
而自己,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也暴露了更多的底牌——不俗的医术,以及……在绝境中展现出的、远超普通医师的反应和一定的自保能力。这固然赢得了血狼佣兵团的尊重,但也可能引来更深的探究和更危险的关注。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杀机四伏。
他闭上眼,默默运转《回春诀》,滋养着受损的身体和几乎枯竭的精神。无论如何,他必须尽快恢复。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世道中,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毒厄暂解,生机已现。但通往青木城的这条路,注定要用鲜血铺就。